此时的云烈正在熊孝义与宋玖元的陪同下,挨个从长桌最末端一路与人喝过来,虽他脸上瞧着没什么笑意,可他周身都似鼓张着自在飞扬的风发意气。
那是他在京中很少有的模样,似蛟龙归了海中,像猛虎回了林间。
这里有他从少年到青年的十年光阴,这里有他流血征战守卫过的山水,这里有与他共过生死、意气相投的同袍伙伴。
罗翠微笑意怔忪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心中是全然的笃定。
一无所有的临川,定会变成繁华红尘。
因为,在这片土地上的云烈,是真真的王者。
不是昭王云烈,而是临川王,云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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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殿下……”
罗翠微闻声扭头,见一个清秀的小姑娘面带微醺的傻笑,单手拎着酒坛子过来,便也以笑脸回她。
见小姑娘似乎有些摇摇晃晃站不稳,罗翠微便将自己坐的那长凳让出来些,“坐下说。”
这几日罗翠微大多时候都在小院中休息,只在晚饭过后与云烈一道出来四下逛逛,与村子里的人还没有太多交集,这一时便拿不准这小姑娘的身份。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在她友善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将手中那酒坛子放到桌上,“我叫宋、宋秋淇。”
许是先前已喝了不少,这会儿说起话来舌头有些打结了。
“姓宋?”罗翠微想了想,“那你一定是宋玖元的妹妹了。听说上回殿下受伤时,就是你帮忙照顾的?”
宋秋淇点点头,跟着又飞快地摇摇头:“王妃殿下千万莫误会,我只是……熬药和煮粥,都是哥哥喂的!上药是祁老和哥哥一起的,我没、没看!”
这小姑娘瞧着年纪不大,却是个利落懂分寸的性子,上来就先将事情的敏感之处摊开说,半点误会的苗头都不留。
这样的性子很对罗翠微的口味,“殿下与我都很感激你们兄妹的照应,明日你若不忙就来找我玩,我做些好吃的谢你。”
“没、没什么谢的,都是小事。”宋秋淇笑呵呵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点头应下。
“听说我们住的那个小院,先前是你在住,”罗翠微又道,“实在抱歉,无端端占了你的院子……”
宋秋淇猛摇头,“原本、原本那院子,就是殿下和熊大哥帮忙……才有的。”
大约是酒意开始上头,小姑娘脑子乱糟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罗翠微也不再与她客套,颔首谢过,又关切道,“那你如今住哪里呢?”
“就、就你们对面,那条小沟过去,祁老家里。”
约莫是怕她内疚,宋秋淇赶忙又道,“祁老也有个小院子,平日只他和八宝……哦,八宝是祁老的孙儿,五岁了。”
似乎有些懊恼自己颠三倒四地说话,她讪讪住了嘴,尴尬地又伸手去拿酒坛子。
罗翠微倒也没拦她,抿唇浅笑,“你先前特地过来,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
“哦,对。”
经她提醒,宋秋淇像是突然想什么,抱了酒坛子喝了一大口,壮胆似的。
“就、就想问,”清秀的小脸上红晕更深,不知是酒意染的,还是太过紧张给憋的,“您觉得,这里好吗?”
罗翠微扬唇笑着,望着小姑娘那郑重其事的目光,不答反问,“你呢?”
“我觉得这里好,很好,”她紧紧将酒坛子抱在怀里,垂眸道,“刚来时,我见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以为这里不好;可殿下说,慢慢来,大家一起勤快做事,什么都会有的。”
昭王殿下没有骗人,后来这里慢慢起了一间又一间的院子,慢慢变成了小村子。
“殿下说得对,”罗翠微笑着点点头,“将来,还会更好。”
“你会一直在吗?”宋秋淇抬起朦胧的醉眼看向她,有些担心,“在这里还没有变得更好之前,你会一直在吗?”
这会儿大约是真有些醉了,连“您”都不称了。
罗翠微倒不与她计较,只是伸手拿走她怀里的酒坛子,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说什么?”
“大熊哥说,殿下很喜欢、很喜欢你,”像是怕她不信,宋秋淇特别用力地强调后,又嗫嚅着低下了头,“可是哥哥说,说……若你知道了……殿下……那你肯定会走掉的。”
罗翠微傻眼地看着这话说一半就趴到桌上、额头抵着酒坛子瞬间入睡的小姑娘,有一种想将她摇醒的冲动。
“小姑娘,你这样含含糊糊说话,若是在我罗家,那是要被打成泥做肉丸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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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云烈洗去一身酒气回到房中时,见罗翠微裹了被子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不禁有些疑惑。
前几日她都会笑容可掬地等着他上榻,与他说说话,有时再顺便这样那样……
今夜竟这么早就睡了?
他放轻了手脚走过去,将罗翠微特意替他留的灯盏吹灭,在他身旁躺下。
黑暗中,身侧的人动了动,将被子让出一半。
“竟是装睡的?”云烈随口笑喃,溜进被中,高高兴兴将娇妻抱进怀里。
原本想作乱的大手被倏地按住。
“云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云烈懵了一下,认真回忆半晌,“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