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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堂内,端坐在最上首的夕数魔尊豁然睁开了眼。旁边为他护法的符练老魔小心翼翼地发问:“怎么?有什么不对?”
夕数魔尊疲惫地摇摇头:“无事。阵眼似乎被触动了,大概只是错觉吧。”“一定是您这些日子太累了。坠魔渊那种地方,任凭谁都没本事闯进去的。”
许是确实耗神太过,夕数魔尊竟罕见地接了符练老魔的话:“闯进去又如何?天魔曾亲口对我说过,世上已无真龙。便是有,也不会掺和九界四域的这些事。”
见夕数魔尊今日比起平常多了几分随和,符练老魔便也壮着胆子问起了本来不敢问的话:“尊者,我们魔修当真能在九界四域合一后占尽先机,从此傲视群雄?”“天下怎有这样的好事?”夕数魔尊冷笑两声,胸膛中莫名生出一股火气,硬邦邦道:“就算屏障打破、灵气汹涌而至,若是我魔界不能勤勉修炼,早日成神,也难说其他人会不会赶上。”他想到符练一向兢兢业业,为了自己的计划出力不少,便又和缓了语气:“不过,魔界之外的修士怕是一时半会无法适应全新的格局。如今已混乱不堪,倒时恐怕更是争吵不休,自然会落后于你我。”
符练老魔忙点点头,又敬又畏地退到一旁,留下夕数魔尊一人陷在黑暗中。他走得匆忙,因此没听见夕数魔尊的一声长叹。
夕数垂眼看着自己的左手:虽然表面没有异象,但他却晓得那只手已经废了。他的魔魂也痛得要命,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勉力支持着大阵的身体。这也难怪,夕数魔尊漠然想,这阵本就不该由真龙之外的人施展;况且如今九界四域之灵气境界与上古时期是天壤之别,即使提前在各地以其他阵法辅助运转,仍不是自己能轻松应付的。
他想起少年时,那是几千年前么,他在一场截杀后从撕裂一切的疼痛中醒转,几乎以为自己失去了修为后,连五感也失去了。四肢尽废,修为全无,他在黑暗与空茫中等死。然而几天后,终究仍是不甘,他匍匐着,扭动着身躯向前爬,最后见到了那个人。
十六道金光闪闪的锁链贯穿那人身躯,使得他能微微看清。长发蜿蜒的男子虚弱地抬起头,露出了惊喜却平静的笑容:“小娃娃,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男子自称“元”,也不知在坠魔渊内困了多久。夕数平静地接受了此处没有任何出路的事实,听男子絮絮叨叨。许是自己的血脉起了作用,或者渊内有什么古怪,他既不饿也不会口渴,就这样不辨日夜地困坐于男子身边。
开始他不耐烦听男子口中天方夜谭一样的胡话,后来却渐渐着了迷。元讲话颠三倒四,一会儿在说什么天仙,一会儿又说到些从没听说过的景致,他口中的那些人和物,夕数莫说见过,便是从书上也从未读到。元是那样的深不可测,他随意点拨几句,夕数就发现自己往日修炼时的种种漏洞。如此,夕数更是对他崇拜不已,即便察觉到男子有所隐瞒也不介意,贪婪地汲取着知识。
后来……后来又生变故,他出来了,成为了第一个活着离开坠魔渊的人。他的修为也奇迹般地复原,并且一日千里,一跃成为魔修中的后起之秀。然而夕数却清楚,自己如今的目标已与自己落入坠魔渊前全然不同了。他踏访各地,翻阅古籍,血洗他族,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元……元……”夕数回忆到此,口中喃喃唤着男子的名字,笑了起来。他当时还小,只以为男子是随口编了个名字来骗他,却没想到他说的全是实话。
元,上古神明,世间第一位天魔。
“你可能等到我来?”淡泊如烟的一句低语,被黑暗吞没了。
……
“非得如此么?”莫彦皱起眉来,凝神望向深不见底的坠魔渊。
“非得如此不可。”妙叶心讳柔声道,“就算破坏阵法并非如我预料,需要将体内灵气消耗殆尽、小僧一人去击破所有阵眼,也仍需要两位大能为我支撑阵法入口。否则小僧怕是有去无回。”
“自然是要保你平安的。”二人齐齐看向叫出声的华瑾,看得他低下了头。“总会有办法的……”
“当然有办法。”莫彦抚了抚他的长发,“只要找到一位愿意冒险的大能,劳烦大师为他染上金龙气息即可。想来不是难事。”
染上金龙气息……那岂不是!?华瑾惊讶地抬头看向莫彦,却见师兄毫无动摇。他想起自己与妙叶心讳在莲花座上的种种淫态,若是换成与妙叶心讳与其他人,心里忽然别扭得厉害,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此时妙叶心讳又开口了:“若是之前,小僧必定不会推诿。可如今却不能随随便便予人精血了。”
他曼妙金眸中如同蓄满了星光,含情脉脉,盯得华瑾头晕目眩:“小僧已有了心上人,除了他之外,不愿再与第二人有什么纠葛。”
华瑾呼吸一滞,一只手掩着面,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然而身后是莫彦,一语不发地揽着他的腰,也不知是何表情。这番情景,真是无路可逃。
莫彦本还冷着脸,见他这幅不知所措的样子,终究心软了。他握起华瑾的手小力捏了捏
', ' ')(',说:“既然今日无法破阵,便先回山吧。”华瑾呆呆点了头,三人便向巨业山去了。
甫一落地,莫彦与妙叶心讳心有灵犀一般,齐齐开口说要在书房长谈,还不顾华瑾抗议,把他哄出了屋外。华瑾懊恼地在屋外来来回回,像只狗儿转来转去好几圈,却发现那两人居然用上了隔音结界,只得乖乖回屋。
是夜,华瑾缩在被里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察觉有人掀开了被子,窸窸窣窣地,一具火热的雄躯贴了上来。
“瑾儿。”
“唔……师兄……怎么了?”华瑾艰难地掀了掀眼皮,却放弃了,只把头往莫彦胸膛蹭了蹭,腿也塞进了莫彦双腿之间。他撒娇似地哼了几声,又跌入了甜睡的边缘。
“师兄对不住你。”莫彦声音低沉,将华瑾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如同华瑾小时做了噩梦时一样。他像安抚一只小猫似的,顺着华瑾柔顺长发摸着他脊背,自言自语一般轻声:“瑾儿喜欢他们,是不是?”
“喜欢谁?”华瑾已又半睡了过去,却分出一半精神来勉力作答。
“诤寰真人。妙叶心讳。哪一个都是顶尖的人物,我们小瑾的确是有眼光。”莫彦亦惊讶于自己汹涌而来的醋意,却控制不住地将怀中人搂得紧了些。华瑾面容沉静,在熟悉的怀抱中放松到了极致,柔软的嘴唇微张着,便格外显出些稚气。
“瑾儿,我不想让你再与他们有来往。”莫彦泄气地将下巴抵在华瑾头顶,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他们都有各自的长处,甚至远远胜于师兄。我该怎么办,嗯?”
华瑾沉沉睡去,并未听见这撒娇似的一句话。莫彦望着他,心里爱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恨他这样见一个招一个;之前分明想着,只要能永远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做兄长也好;现在却盼着能独占他的心,让他眼里再也看不进旁人。
他想到此处,恨恨在华瑾耳尖咬了一口,将人咬醒了。他少有这样的不体贴,因此华瑾惊醒时一脸茫然,还以为方才的疼痛是错觉:“师兄?”
莫彦坐起,将华瑾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直视他双眼:“瑾儿,妙叶心讳口中的心上人就是你。”华瑾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躲闪着莫彦的目光:“他……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莫彦却不许他逃避,平静道,“他说对你一见钟情,这也并不奇怪。但我要问你,瑾儿,你可喜欢他么?”
华瑾怔了怔,像是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去,被莫彦轻柔地抬起了脸:“想来也是喜欢的。哪怕是喜欢他的皮相,也是喜欢的。”大手捏了捏华瑾的脸蛋,“接受龙气,你是愿意的。”
他说得笃定,华瑾便不敢反驳。许久,他说:“师兄,我是个负心人。”他望着莫彦的毫无波澜,愈发厌恶起自己来。他感觉自己像是分成了两半,一半仍在滔滔不绝,不知在说些什么厚颜无耻的话,另一半懦弱地流着泪,希望师兄不要放开自己,不要讨厌自己。待他回过神了,两半合二为一,便也听见了自己的最后一句:“师兄若不喜,我和他们从今往后再不来往。任外面天塌地陷,我只要在你身边,只求师兄,求你别不要我。”
他挣出被子,扯住莫彦的衣襟,急切地用唇贴向男人轮廓深刻的脸。他想用双唇将这月色吻化,却被一根手指阻住了去势,恐惧地瞪大了双眼。
“别说这种话。”莫彦面色沉沉,眸中有掩不住的伤痛,“从来只有我怕你不愿拘在我身边,又怎会不要你。瑾儿当师兄的话都是随口说说的么?不过是喜欢几个男人,值得你这般自轻自贱。”他叹了口气,在华瑾又淌下来的泪中丢盔卸甲:“别哭,别哭。你想要的,便去拿。师兄再不多嘴了,都随你。”华瑾拼命地摇着头,扑进他怀里:“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一样。师兄,我离了你活不了。”
莫彦笑了笑,安抚地抱了他好一会儿:“好,莫急,我怎会不知。”他揩了揩华瑾面上的泪,“只是该问的,还是要问。放眼九界四域,修为卓越的大能虽少,却也有那么几位。然而我与妙叶心讳商议后都觉得,若是由你渡给他真龙气息,其实也只有一个人选罢了。”
他带着些促狭地打量着华瑾不安的表情,慢悠悠道:“诤寰真人,瑾儿以为如何?”
……
云非名按落云头,皱着眉打量了面前装点着俗艳布幅花朵的楼厦,踏入了拾花楼。数日前,他接到月尊莫彦与佛宗大能妙叶心讳的书信。信内言明对于破坏大阵已有眉目,需要他相助,希望他能来拾花楼共同商议。
莫彦与妙叶心讳……云非名皱着眉回想着二人的联系,只能想到一个人,一张俊容霎时冷若冰霜。况且,会面的地点实在是诡异。拾花楼虽位于魔界与人间界的夹缝,位置合适,却是个实打实的风月之所。他二人约自己来此,不知有何打算。
他二人若心有不轨,也未必能从自己手下讨得便宜。云非名冷着脸跨过门槛,只见门内空空荡荡,只一位一袭红衣的人,转过身来,赫然是华瑾。可怜诤寰真人一滞,刚要
', ' ')('张口还没说出话来,已是被华瑾一扬手洒出的白色粉末泼了满脸,立即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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