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德挥了挥手,并不在乎:“老板,来碗牛肉刀削炒面,要大份的,加醋!”
桌子后头就是厨房,一扇透明的玻璃将里外分隔开来。“滋啦”一声,铁锅里爆出一声油响,滚滚升起的白烟裹挟着洋葱的味道徐徐散漫开来。
怀儒下意识地捏住鼻尖,还是不及那味道呛人,一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施老师,你陪我喝一杯吧!”冷不丁的,杨修德将一小盅黄酒摔到怀儒跟前。
角落的小桌上,放着店主的收音机,里头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戏:“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一团箫管香风送,千群旌旗祥云捧,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
怀儒品的出来,这是昆曲《浣纱记》里夫差的桥段。原本听的应当是思古的豪情,可是这会一口黄酒闷下肚,却有些英雄气短的感觉。
杨修德也仰起头来,一口气将小盅里的黄酒饮尽,到底喝得急了,多少还有些伤喉咙。他呲着牙,缓了缓劲,半晌方才开口道:“其实,我心里头明白,樊君说的都是事实……”
“发文章,我跟你们是比不了的了。要是真有那能耐,当初我还能在德国死赖着这么多年不走么?呵,人人都嘲笑我们这种人,是千年博后,都快变僵尸了。可我心里头不服气呀,我就想着,只要能回国,我也能成为响当当的人物来。”
怀儒按住杨修德手腕:“不是要吃面么?喝那么多酒干嘛……”
杨修德望着怀儒,似是而非地笑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道我明儿个还能不能喝上这小酒了?”
“施老师,时代变了,你晓得伐?我刚回国那会,还以为是从前那样,都是我这种不着调的博士后,赶着回国占坑呢。谁想得到啊,短短几年时间,全都变了。像你们这种在国外评上了终身教职的,都愿意回国来了,就我们这些半吊子水平的,谁还想着要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