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嘴里,宋长贵发现了一件异事。
严武师自打去京师的戏班上工,经年累月很少归家,尽管霄南镇离京师也就两三个时辰的来去,他一年到头却最多回来两三次,节气上也从来不回,说是过节的时候戏班生意好,他要留下来多赚些银子娶媳妇儿。
可是,最近几个月,严武师突然回来得勤了,有时候一住就是三五天,严家父母问他为什么,也不肯说。只有一日,严武师突然管父母要大笔银子,说是看中一个女子,需要银钱。
严家父母自家开着小店,霄南镇的山上又有一座名刹宝寺,不愁客源,他们手头也尚算宽裕,但是严武师要的银钱太大了,夫妻二人自然要追问,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家门如何等俗事的问题。然而,不论他们如何打听,严武师都三缄其口,最后问得烦了,同父母发了脾气,说他这些年没少往家里拿钱。最后,他摔门离去,叫镇上好多人听去。
宋长贵从仵作做到推官,破案自是一把好手,一听就警觉起来。
他顺藤摸瓜,虽然没有得到严武师嘴里那个“姑娘”的消息,却无意打听到一件小事,霄南镇铁匠家的儿子,也就是河边死去的徐阿旺。他在严武师死前的头两天傍晚,曾经鬼鬼祟祟地来客栈,探头探脑地往里打望,被阿旺瞧见,两人发生了推攘。
当时在灶房里做饭的严家小妹听到,他们争吵间都发狠说要弄死对方,言词里还提到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是关键人物。
宋长贵当机立断,向霄南镇巡检的司吏要了两个人,暗查阿旺。
岂料,他刚开始行动,阿旺的父母就来报案了,说阿旺丢了。
后来有人在河岸寻到一具尸体,阿旺父母从身上衣物辨认出正是他们的儿子。宋长贵再次向阿旺的父母询问案情,并说出了自己的疑点。
这下坏了,阿旺父母不仅不像严家父母一样配合查案,更不在乎杀死儿子的凶手是谁,反倒一口咬定是他们逼死了阿旺,哭闹不休地要求赔偿。
时雍是了解宋长贵为人的。
有本事,有经验,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弱,很容易被人欺负。
他刚说完,时雍便看到那个身上又湿又脏的妇人,爬过来就抱住宋长贵的大腿,开始了哭诉。
“你做什么?松手!”
时雍没宋长贵那么好的脾气。
尤其疫症当前,她看到任何的身体接触都会产生下意识的反应。
“朝廷章程没有看吗?与人言,隔三尺。退后!”
大抵是她声音太冷,整个人显得太凶了,妇人竟是短暂的停止了哭泣,抬头来看着她,隔了片刻,才慢慢地收回手,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官府逼死孩子了,谁来为我们做主啊……”
时雍冷笑,“我来为你们做主。”
她说着,拨开想要阻止的宋长贵,走到尸体的跟前。
“让开,别影响我断案。”
出门在外,软的是被欺的,硬的怕更硬的,时雍当年行走江湖,太明白这个道理了,她寸步不让的逼上去,阿旺家人看她修长端方的一个少年郎,潇洒俊气,气度非凡,尤其手上那柄的宝剑,在铁匠眼里那便是求而不得的珍品,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他们当即便软了声音。
“你是谁?难不成,比那两位大人的官还要大吗?”
“那是自然。”时雍浅浅一笑,“我是观音菩萨派来的。”
什么?
宋长贵以为自己听岔了。
而那一堆围观的人,包括死者父母——那对铁匠夫妇全都怔住了。
稍顷,才有人质疑起来。
“小郎君,菩萨可亵渎不得,胡说八道是要造口孽的呀。”
时雍双眼望过去,眼底淡然无波。
“谁说我胡说八道了?我乃观音菩萨座下灵童……下凡历劫而来。”
第759章 灵童
看众人神色复杂,根本不肯相信,时雍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质符牌,还有几张黄色的符纸,上面是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符纹。
“那夜观音菩萨托梦于我,说女魔现世,瘟疫横生,叮嘱我前来救民于水火。我这才不远千里前来霄南镇寻找菩萨。这个符牌和符纸,便是我按菩萨梦中叮嘱,在庆寿寺观世音菩萨宝相像底下拿到的。”
这符牌与符咒乍一看去,确实很有玄机的模样。
普通百姓受不得忽悠,加上观音已经显灵过一次了,再次显灵就更容易取信于人。
众人小声窃窃。
不过,仍然有人质问。
“谁知你从哪里来的破东西?你说是就是么?”
时雍仿佛早知他们会有疑惑一般,镇定自若地说道:
“庆寿寺的觉远禅师可以作证。他亲眼所见,我从观世宝相的底座拿到的符牌符纸。”
觉远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从来不打诳语,尤其最近又“参悟天道”,亲口指证“女魔现世,祸害人间”,人们对他更是深信不疑。
在时雍的忽悠下,围观的人群开始相信了,自动让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