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脸上笑容未落,闻言又舒展了几分。
“来了。”
……
回到嘎查,北狄的大小官吏数十人已然候在村外,跪迎了众人,又恭迎回了驿站。
北狄李太后大寿在即,宝音长公主哈拉和林之行迫在眉睫。
刚刚落脚,赵胤就被长公主召见过去,商量事情。
他不在,时雍就清闲下来。
没有人管束,她先让塔娜去传了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了,这才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从坟里爬出来的感觉真好。”
时雍来不及等头发绞干,就去找褚道子了。
她这一副自在随意的模样,把褚道子吓了一跳。
“你为何披头散发?”
时雍和褚道子对“披头散发”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她也不辩解,只道关心师父的伤情,迫不及待过来探望,把褚道子听得连连哼声,这才认真起来。
“我姨母,没有为难你吧?”
褚道子目光微闪,“长公主大人大量,怎会与我等草民计较。”
“啧啧!”时雍很爱调侃这个师父,“师父隐世高人,怎就能草民了?说吧,回来的路上,长公主都同你说了什么?”
从阴山皇陵回来,褚道子有伤,长公主特地传他上了自己的车,可谓迂尊降贵。但时雍知道,定然不是仅仅体恤他的身体那么简单。
褚道子看她一眼,知道瞒不起这姑娘,只是一叹。
“长公主问了老夫很多事情。”
时雍抬抬下巴,坐在桌边,撑着腮帮看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褚道子瞥她,沉吟一下,说道:“主要还是打听当年那个孩子的事情。长公主很关心孩子下落……只可惜,二十年过去,线索太少,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时雍抿了抿嘴,点点头,“那师父接下去,有什么打算?随长公主继续北上,还是回玉堂庵继续出家当尼姑。”
当尼姑这话她是笑着出口的,满是戏谑的意味,惹来褚道子一记冷眼。
“没大没小。”
冷哼一声,褚道子想了想,又说道:“追随大都督,鞍前马后。”
时雍有些意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鬼一般。
“师父,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可警告你啊,害别人可以,害赵胤,别怪我不讲师徒情分。”
褚道子不冷不热地看着她,“在你眼里,老夫竟是如此是非不分的人?”
“确实。”时雍不客气地回敬,“你什么人都救,简直就是烂好人嘛。”
褚道子道:“我若不是烂好人,你早就死在三生崖下了。”
“嘿!”时雍朝他竖起大拇指,“师父医术无双,德艺双馨。是徒儿学习的好榜样。”
“少拍马屁。”褚道子整个人都比往常轻松了些许,说罢,又是一叹,“若论医德,我比你娘可就差远了。”
看来这老头子对她娘的感情,很不一般啊?
时雍审视褚道子片刻,莞尔一笑。
“我以为师父这样的人,习惯了隐居山野,置身世外,是不可能循规蹈矩做人家跟班的。所以……”
她嗓音突然一沉,冷了脸。
“你老实说吧,接近赵胤还有什么目的?”
褚道子坐在她面前,对视,不语。
时雍却不想这么容易放过他,“师父是不是忘了你说过的话?你说,庞淞想从觉远嘴里知道的事情,也是你的任务。那么,你投靠狼头刺后,奉命去玉堂庵卧底,就是为了离庆寿寺近一些,离觉远更近一些……我就不相信,二十年的时间,师父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褚道子抿嘴,“没有。”
时雍点了点头,“觉远那老和尚,嘴巴比嘴塞还严。不透半点风声也是有的。但是,师父同半山打了二十年交道,你若说对他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那我就不信了。”
褚道子叹息一声。
“你这丫头,到底想问什么?”
时雍道:“半山是不是邪君?他带着来桑去了哪里?”
褚道子皱眉,“邪君之名,我只是耳闻。半山是不是邪君,我无法告诉你,此人虽然与我认识多年,但我长年在南晏活动,单是接受指令而已,没回兀良汗前,我与他统共相见也不过三次。至于来桑么……狼头刺在兀良汗根基很深,半山和阿如娜二十年的经营,想要连根拔起,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乌日苏做不到,恕我直言,大都督天高皇帝远,也很难做到。但是,阴山一役,狼头刺再受重创,短时间内想必掀不起风浪,你们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不过,对半山而言,来桑是他手上有利的棋子,不到最后一步,不会轻易放弃,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
时雍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么说,师父想跟随赵胤,仅仅只是为他的人品和魅力所折服?”
褚道子目光闪躲,表情有些怪异,甚至不太敢直视时雍的眼睛。
“当然,也有些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