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陈岚都好好的,宝音每天让罗潮或是焦融带她去宋长贵家里玩耍,王氏也会陪陪她,为她做一些好吃的,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除了偶尔问问阿拾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一直没有异样。
可是昨天晚上,睡到半夜,陈岚突然噩梦惊醒,在屋子里大喊大叫,等宝音披衣过去瞧她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语无伦次地嚷嚷着要去找阿拾。
若不是宝音狠心劝阻,昨天晚上她就要来,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宝音以为她会忘记。
哪料,陈岚睁开眼睛就来催促她,还给宝音拿外套和鞋子,一副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模样。
见她这般,宝音心肠再硬也拒绝不了,大清早就带着陈岚出发玉堂,陪她来找阿拾。
罗潮在霄南镇唯一的一间马行门口停下马车,使了银子给店家,让他们代为照管,然后租了两辆肩舆,准备抬了宝音和陈岚上山。
掌柜的一听他们要去玉堂庵,惊得瞪大双眼,连连摆手。
“客官,去不得,去不得!”
宝音刚下马车,一听这话,猛地转头。
“为何去不得?”
店家看这女子打得朴素,却一副贵人相,端得是雍容华贵的样子,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了。
这么一想,店家态度恭敬了几分。
“夫人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昨儿晚上叛军作乱,纵火烧山,霄南山着火,烧了整整一夜未停。今早老儿听山上下来的人说,玉堂庵被炸毁了,那个上山修行的明光郡主,跳了三生崖……唉,这会儿官兵已然封了出入,怕是上不去的了。”
若非店家长了一副憨直老实的模样,宝音一定认为他在说书。
青天朗朗,哪里来的叛军,好端端的阿拾又怎会去跳三生崖?
宝音今晨出门早,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如今听来觉得不可思议。
“店家,你此言当真?”
“老儿从不说假。”店家又看她一眼,又唏嘘般道:“夫人是准备去玉堂庵礼佛的吧?老儿奉劝你们,打道回府吧……唉!作孽哦。”
宝音意识到事态严重,看一眼变了脸色的陈岚,赶紧调整好状态,笑盈盈地扶住她。
“囡囡,我们改日再来吧……”
“不!我要去找阿拾。”陈岚的表情极是古怪,突然尖叫一声,“我要去找女儿。”
她的喊声,把店家和他的老妻吓得够呛,宝音连忙示意何姑姑,同她一起扶陈岚上车。
可是,陈岚突然发疯般挣扎起来。
“我要去找阿拾,找女儿————姐姐,我都听到了,听到了,阿拾跳崖了。”
宝音看她双眼通红,双颊苍白,朝店家抱歉地一笑,说了声“我们不租了”,就同何姑姑一起要拖陈岚上马车。
“不要拉我。姐姐,求求你了,我要去找阿拾。”
有句话说“妇人虽弱,为母则刚”,在陈岚身上,宝音总算体会到了这一点。陈岚受伤后身子有些弱,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不为过。可是得知阿拾出事,她挣扎起来却力大无穷,她同何姑姑两个都制止不住她。
陈岚推开她们,跑到店家面前,取下手镯和金钗,全部塞到人家手上,语无伦次地道:
“我租我租……请你们送我去玉堂庵……我要找女儿,我要找我的女儿。我有钱,这些都给你们……”
店家看着掌心里的首饰,手足无措。
“囡囡!”宝音皱着眉头,满心焦灼,又去扶她,“囡囡,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会想办法找到阿拾的——”
“不!我要亲自去找。姐姐……”陈岚拖住宝音的袖子,眼泪滚下来,语气满是酸楚,“我要找我的女儿,姐姐,我要去找我的女儿。”
宝音一生没有做过母亲,即便与白马扶舟有母子之谊,可他们之间的母子情与绝大多数都不相同。可是,这并不影响她从陈岚的急切里体会到那种身为人母的急切。
“好。”宝音顺了顺陈岚的后背,安抚道:“我带你上山,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陈岚连连点头。
“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宝音道:“你要听我的话,不能冲动。”
陈岚再次点头,“我听,我全听姐姐的。”
在车行租了两个肩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山。从霄南镇步行上山再到玉堂庵得走上一个多时辰,侍卫们没有歇一口气,一路抬着宝音和陈岚健步如飞地走着,满身是汗。
其余人则骑马随身。
走到中途,看到被火焚再被雨水浸湿变得满目疮痍的荒山时,陈岚坐不住了。
她从肩舆上直起身来,看着罗潮骑的马,大声唤宝音。
“我不坐轿子了,姐姐,我可以骑马,我会骑马。”
宝音一听这话,激动得差点从肩舆上摔下来。
以前的陈岚当然是会骑马的。
因为她是广武侯陈景唯一的女儿,先帝先后不愿意一代武将的女儿只会绣花弄琴,专门找了师父调教她和宝音一起习武。只可惜,陈岚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习武天赋,醉心学医,爱好抚琴,对学武一途很是不肯,后来渐渐就丢下了。
不过,宝音好动,陈岚为了陪她狩猎游玩,基本的骑射是会的,谈不上精通而已。
这些年,失去记忆的陈岚,不仅忘记了医术琴艺,对骑射之事只字未提,宝音以为她一并忘却,想都不想敢她居然记得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