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自己却是不甚在意,刚举起酒杯到唇边要喝,听到这话,嘴角轻勾,端起杯子朝赵云圳示意一下,漫不经心地道:
“太子是大晏福祉所在,关乎社稷,自然是要懂事一些的。三叔我就不同了,逍遥快乐人间客,若不摘花何处闲?太子莫要学我。诸位,见笑,见笑!本王自罚三杯,当是赔罪。”
不说给谁赔罪,他端杯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连饮两杯,那模样哪里是表达什么歉意,分明就是馋酒的样子。
众人噤声。
赵云圳看向众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姑母谬赞,我还小,需要学习之处甚多,往后还须姑母和诸位爱卿提点教导。”
说罢,他又转向赵焕,脆脆的声音缓慢又稳重。
“三叔莫要喝醉了,身子要紧。”
赵焕略略扫他一眼,笑道:“多谢太子关心,三叔喝不醉。”
赵云圳眼波不动,点点头便起身,对宝音、楚王、荣王等分别拱手行礼,一板一眼地道:“诸位慢用,本宫先行一步。”
宝音看他行事有度,稳重大方,年纪小却端得住,脸上满是欣慰,含笑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还是长身子的年纪,别累着。”
今日宾客彼此都熟稔,赵云圳离开,并不会影响什么,各自纷纷顺着宝音的话赞扬赵云圳懂事。
赵焕突然端杯站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依我说,太子能被教导得这么好,天资聪慧,大都督功不可没。诸位大人都得敬大都督一杯,聊表谢意才是。”
说罢,赵焕双目流转,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胤。
“我先来。水酒一杯敬大都督,感谢大都督为大晏培养出这么一个天资聪慧,才思敏捷的储君。本王先干为敬!”
话落,他仰头饮尽,将酒杯倒立一下,朝赵胤摊手示意,然后微笑坐下。
“大都督,请!”
今夜赵胤独坐一处,没有讲话,酒也只是略略沾唇,如今赵焕把他架上去了,这杯酒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楚王殿下有心了。”赵胤慢条斯理地说着,端起斟满的酒杯,抬袖掩口,仰头饮尽。
“痛快!大都督好酒量。”赵焕见状,哈哈大笑着,似乎意犹未尽,继续笑着撺掇别的大臣敬赵胤的酒,感谢他为大晏立下的汗马功劳。
原本赵胤是只老虎,又素有凶残狠辣的恶名,是没有人敢去招惹他的。更何况,陈淮眼下还在诏狱里看押着,这个案子还不知要牵连多少官员,又有多少人被抄家灭口呢。众人都忌惮他,哪里敢去敬酒?
现在有赵焕这么一个人起哄,情形又不一样了,不论是为了混个交情还是上前试探,很快便有人大着胆子,借机向赵胤敬酒。
当着长公主的面,又是这样场合,赵胤不便拒绝。他话不多,但来者不拒。
一来二去,赵胤喝得不少。
众人情绪渐渐松缓,放下心来。
宴会上其乐融融,这景象并不常见。
酒过三巡,赵胤放下酒杯,微微扶了扶太阳穴,酒气熏天地摆手。
“本座不胜酒力,要先行一步了。”
谢放赶紧上前扶住他,赵胤撑着桌沿站起来,先朝长公主赔罪,后又朝众人拱手。
“诸位大人,赵某失陪。”
宝音连忙叫焦融上前帮忙扶住大都督,却被赵胤客气地拒绝了。
井庐房舍众多,宴请前早已备好了客房,供皇亲国戚们居住,赵胤出得门来,便有小厮上前引导往住处而去。
夜风轻拂,凉入肌骨,檐下的灯笼泛着昏黄的冷光,井庐所有屋舍的格局大多相同,像极了宝音那个淡泊的性子,不同于前厅的觥筹交错,后院的厢房安静得出奇。
到了厢房门口,谢放看一眼赵胤,望向引路的小厮,“有劳了,烦请向长公主殿下复命,就说大都督已到住处,准备歇下。”
小厮恭敬地鞠身,“是。”
待他离去,原本醉酒的赵胤慢慢站定,望向谢放,淡淡道:“今夜井庐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必参与。有人来问,就说爷歇了。”
谢放点点头,应声说道:“属下明白。”
说罢,谢放站立一旁,赵胤越过他推开房门,刚迈过门槛,便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熏香,辨不出是什么香味。赵胤不喜地皱起了眉头,绕过翠屏,目光慢慢往前延伸,看到氤氲灯火里,帷帐低垂,风摇红影,锦被里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罗裳半解,黑发如缎,玉脸如桃,双眼紧闭着,满床凌乱的暧昧……
赵胤猛地掉头,“谢放!”
谢放听到主子声音不对,立马按刀推门进去,见这情形,他大为诧异,“阮娇娇?”
赵胤冷哼一声,“算计到本座头上。”
恰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慌乱又尖锐的呼救。
“起火了。起火了!”
谢放掉头看了一眼,只见对院的厢房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爷!”
他低声一叫,赵胤已然冷眼剜来。
二人对视,打开窗户,望火光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