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我跟你不同。”
“有何不同?”陈红玉轻轻冷哼:“那么多人腿废了,不能走不能动了,还努力活着,你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陈萧看她一眼,别开脸,“你不懂。”
“我不懂。你就告诉我呀。”
自从陈萧受伤,陈红玉已是许久不曾与他这般坐下来谈心了。
大概是羁押在这里久了,打开了话匣子,陈萧说了许多,对他和袁凤的感情也没有隐瞒。
其实在他回京前,与袁凤已是许久不曾联系,年少时期的情感在边疆苦地的寂寞中,或许会被距离和思念放大,但自他口中听来,并非如外人所说那般情深似海。
“那大哥,你又为何要如此?为何又会保留她的东西,而且还是她大婚当日所穿的东西?”
陈萧停下,双手撸脸。
沉默。
一言不发。
对于腊月十五,魏州大婚那天发生的事情,无论陈宗昶和陈红玉如何套话,陈萧都绝口不提。
逼得急了,他便红着眼,只说一句:“我对不住父亲,对不住你,对不住陈家列祖列宗……”
“怎么还对不住列祖列宗了?”时雍和陈红玉在茶肆小聚,从陈红玉口中听来这话,有点啼笑皆非。
“若是没有杀人,坦诚直言便可。你哥哥,到底在隐瞒什么事?”
陈红玉嘴巴动了动,语气迟疑。
“他太犟了。这些年就没有变过,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要他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父亲打也打不出来……”
“慢慢来。”
时雍鼓励地看她一眼。
“滴水穿石,总会有吐口的一天。”
得知诏狱的事情,时雍对赵胤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这人能以武压人,也非常懂得怀柔之策。
很显然,他对陈萧的安排,不论真心和假意,都取得了应有的效果,至少他成功拉拢了定国公,没有因为缉捕陈萧,与定国公成仇,让定国公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在这个节骨眼上,举朝上下都等着看赵胤的下场,陈宗昶的站队就显得十分关键和重要。
因为陈宗昶是一个连光启帝也得卖几分面子的人。
玩弄权术,时雍自叹弗如。
不过,越是和陈家人接触得多,她心中越是生出好感。
陈红玉是个骄矜的大小姐,陈宗昶也是个直性爽快的人,这一家子是不屑于玩阴谋诡计的。
都说虎父无犬子,难道陈萧是个例外?
时雍想到那日定国公府庭院里,少将军朝她冲来时的表情和动作……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陈小姐,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红玉被她冷不丁看来的锐利眼风盯住,略略一怔,“什么?”
时雍详细地说了那日的事情,问陈红玉,“你大哥经常喝醉吗?”
陈红玉想了想,回答得有些含糊。
“他一直戍边在外,与我多年不聚,倒不常见,这些日子回府,倒是见他喝过,但我大哥酒量很好,不会醉得很离谱。”
时雍将那日与陈萧初次见面的情形描述了一遍,“这般没有分寸的事,你看,像你大哥所为吗?”
陈红玉沉默片刻。
“阿拾,我很想为我兄长辩解,可说实话,我并不很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如此……”
这个回答,时雍始料不及。
说得太实在了!
家人面前的陈萧未必是家人背后的陈萧。
“阿时,你是不是怀疑我兄长所饮的酒中……有毒?”
时雍见陈红玉自己把这句话问出来了,也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当时我看你大哥的样子很是不对。只可惜,当时我自身难保,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错失了良机。”
“错失了什么良机?”
时雍深深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了起来,“若是当日就彻底检查,或许可从酒水、居处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现在,肯定都找不到了。若有人诚心陷害,事后肯定会抹去痕迹,不让人轻易发现。”
陈红玉眯起眼想了想,突然站起身,“说不定来得及。我回去瞧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