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动就放狠话,这人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啦?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睡地上能好好睡吗?还不让人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她配合破案,却什么都不肯说清楚。
时雍看着那帐子已然归于平静,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想法。
“大人,天刚入夜,咱们这屋就再无声响,是不是不妥?”
她说得谨慎,赵胤沉默片刻,“你待如何?”
“扮夫妻,自然得扮像一点。”
时雍掀开被子,从地上爬起来,慢腾腾走到床边。
“大人这般威风,总得有点声响才合适嘛。”
这是一张架子床,床身上架置有四柱、四杆,时雍没去撩帐子,就坐在脚踏板上,打个呵欠,懒洋洋地扶住床柱子,用力摇了起来。
客栈的床做工没有那么扎实,这么一摇,那床像要散架了一样,“嘎吱嘎吱”有节奏地晃动起来。
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只一瞬,帐子突然被人拔开。
时雍抬头,看到一张冰霜般的冷脸。
“你在做什么?”
时雍手上没停,那架子床依旧晃动着,发出古怪的声音。
“你不是看到了吗?还问?”
“不堪入耳!”赵胤手抬起,指着她,“停下。”
时雍从来没有看过赵胤盛怒的样子,可是这一瞬,她感觉他在隐隐咬牙。
“不可以停。”时雍懒洋洋看着他,“这才刚起头,我若停了,大人可就威风扫地了。”
赵胤冷冷看着她。
时雍绞尽脑汁才想出来对付他的办法,哪能因为他瞪两眼就妥协。
她老老实实地看着赵胤,一脸认真地解释,“若我此刻停了,大人手下那些人,会不会觉得大人……不太中用?”
赵胤:“懂得不少!”
时雍看他一眼,“市井女子,不比闺阁千金。什么事不知道?”
她的笑容里有一种轻松的揶揄,话说得轻飘飘的,听不出真假。
赵胤静默不语,冷冷注视着她的脸,似乎要把她脸上的画皮揭开。
时雍唇角微微一扬,叹口气,从冰冷的脚踏板上坐到了床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摇酸了,又换另一只手,摇了片刻,还是觉得累,索性拿后背抵上去,身子摇来晃去。
“大人觉得,监视我们的人是谁?”
赵胤看她一眼,突然下床趿上鞋子。
“大人,您怎么下床了?您膝盖不好,睡地上小心着凉……”
时雍一边说一边笑,笑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头枕头脑袋,拿一只脚有一搭没一搭的蹬着床杆摇。
“我是善意提醒大人。你这计划,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赵胤正在整理被她折腾成了狗窝的被子,闻言回头,“何来漏洞?”
时雍坐起来盯住他,“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裴赋是回乡省亲没错吧?可他家人的人都死了吗?就算他从小在京师长大,家乡人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他的父亲呢,母亲呢,还有一家子仆役管家?都没见过他吗?”
赵胤沉默片刻,看时雍一直盯住自己,皱眉,“摇。”
时雍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认真思考问题忘记摇床了。
她唇角抽搐一下,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
赵胤表情严肃又冷漠,“光启十六年,裴赋家遭了火灾,父母皆在火灾中丧身,当年裴赋外调西南镇压土司,未能回家奔丧,回乡办丧事的是他的哥哥裴政,而其余的管家仆役都是青山镇本地人,无人见过裴赋本人。”
“是吗?”时雍想了想,“那我就没问题了。”
赵胤盯住她,“在无乩馆,这些事裴赋都有明言,你——”
刚才还想说她记忆尚好没有走神,转头这么大的事都不记得了。
赵胤顿了顿,“睡吧。”
时雍缓缓地舒一口气,问他:“这床,还摇吗?”
赵胤冷冷扫她一眼,规规矩矩地躺下,一动不动。
时雍好笑地抿了抿嘴,侧头看他睡姿,“大人,你这么睡不累吗?”
活人睡觉,竟能睡出棺材里死人才有的姿态,赵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而且,美人就在卧榻之侧,此人也能心静如水,看来他不是被高僧点拔过,而是可以成为高僧的人。
“唐僧……”
时雍轻轻哼了声。
赵胤睁眼,没有看她,手臂一扬,床头烛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