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喃喃一笑,抬头问杨斐:“大人呢?”
杨斐昨晚一夜未眠,今早赶回来喂鹦鹉,又管不住嘴这才被时雍问了个一清二楚,见她又来向自己打听爷的行踪,杨斐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我喂鸟去了。”
他一走,时雍就开始纳闷,一双筷子在粥碗里戳戳停停,思绪早已飘远。
赵云圳盯着她看半晌,不满的皱起眉头。
“是饭菜不合口味?”
时雍回神,“还行。”
赵云圳:“那你为何不吃?”
时雍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拿起剥好的鸡蛋往嘴里塞。
赵云圳受不了她的冷落,又不高兴了。
“你自己碗里也有,为何抢本宫碗里的?”
这小屁孩儿真难伺候。时雍斜他一眼,“张嘴!”
赵云圳不明所以,看她说得严肃,听话地张开了小嘴巴,时雍迅速将那颗白白嫩嫩的鸡蛋硬塞到他的嘴里。
“还给你。”
赵云圳瞪大双眼。
“——”
第92章密报
时雍有点心神不宁。
这几桩事情,对她一个女差役来说,算不得大事,便是天塌下来了,她家也只是普通平民,她也仍只是一个女差役。可内心那种不宁安,如附骨之疽,令她坐立不安。
她想回家,赵云圳闹着她不放,无奈她只能带了赵云圳去赵胤后院看鹦鹉。
赵胤对鹦鹉多有偏爱,这些个鹦鹉当真是被娇养的,除了他的近卫,旁的人别说碰,连喂养的资格都没有。
鹦鹉被调教得很好,时雍觉得比赵云圳和赵胤有礼貌多了。她进去,便听到鹦鹉问安的声音,“客人安好,客人安好。”
赵云圳哼声:“叫太子殿下安好。”
这傲娇劲儿!时雍瞥他一眼。
鹦鹉却很上道,“太子殿下安好。”
鹦鹉声还没有落下,杨斐转头就看到了时雍,以及她脚边摇头摆尾看着鹦鹉流哈喇子的黑煞。
杨斐问赵云圳问了安,防备地注意着大黑,生怕这恶犬乱来。
可今儿大黑极乖,趴在地上,乖乖地看着鹦鹉——流口水。
杨斐皱着好几次眉头,开始打扫鸟舍。
再漂亮的鹦鹉也要拉屎,正在做铲屎官的杨斐表情很是难受,时雍看一眼竟觉得身心愉悦。她带着赵云圳逗了片刻鸟,赵云圳便有些困了。
小孩子觉多,昨夜赵云圳睡得太晚,时雍赶紧让小丙带他回房睡觉,然后她自己和杨斐交代两句,准备开溜。
刚出重门就看到赵胤归来。
一夜未眠的大都督,气色比时雍还好些,似乎已回房洗漱过了,脱了官服,只着便衣,黑发如墨,轻袍缓带,与昨日刑场上的样子少了冷漠戾气,添了安静悠闲。
他是去后院看他那些心肝宝贝的吧?
时雍瞧到他时,下意识想换一条小径出去。
昨儿个兵荒马乱,她来不及多想,今日再见这般俊朗风华的赵胤,时雍很不争气地想到了北镇抚司那“惊鸿一瞥”,记忆太过清晰,她的大脑皮层甚至会不受控制地反复重现赵胤腰腹间清晰呈现的人鱼线和肌肉线条,以及她很不情愿却不得不记在脑子里的……驴。
要死了。
时雍希望没有被他瞧见。
为免秋后算账,她悄咪咪退回花丛,背后却冷不丁传来一道低喝。
“站住。”
时雍脊背微僵,他的声音分明平静得不带喜怒,她却莫名发怵。
转过头,她抬头便撞上赵胤的眼神。
“民女给大都督请安。”
扮演宋阿拾久了,时雍颇有几分心德,偶尔也会觉得老实孩子有老实孩子的好处,至少没她以前那么锋芒毕露遭人防备。
她福了福身,微微一笑,想走。
赵胤打量着她的眉眼,面上没有半分改变,这让时雍很难确定他是什么心思,到底有没有将她昨日的“打扰”记在心上。
“去哪?”
时雍老实答:“回家。”
“太子殿下许你走了么?”
“……”
时雍内心隐隐生出愤怒。
看来扮猪不一定能吃老虎,但一定会让人想宰了她吃猪肉。
也罢!时雍站直身子,懒得装了,一本正经地盯住他。
“大都督此言差矣。阿拾不是太子宫婢,也非无乩馆的丫头,自是想走便走。”
言下之意,姑奶奶要走,谁人还能拦着不成?
赵胤看着她突然变得张牙舞爪的样子,眉梢不经意地扬了下,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大袖微摆,便顺着那条路继续往后院而去。
时雍惊了下,这就被她唬住了?
她一笑,正待转身离开,便见到赵胤绕过花圃,拐了个弯就朝她走了过来。
“……”
时雍心跳突然加快。
近了,淡淡的沐浴香熏闯入鼻端,他分明穿着衣服,可她脑子里出现的赵胤居然是没有穿衣服的。见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脑子里胡乱冒词,直到赵胤站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打量她红白不匀的脸,“走了。”
“上哪儿?”
时雍下意识的问,话落又觉得自己糊涂。
“看鸟。”赵胤轻声回答。
“……”时雍头发一麻,下意识地竖起了汗毛,明知他说的是去看鹦鹉,但纯洁的内心早已崩坏,佯装正经也掩饰不住视线的游离,而她这一刻的僵硬和不自在恰到好处地传递到了赵胤的眼里。
他看时雍的眼神深邃了些许。
“不去?”
“我刚才看过了。”
“可以再看。”
“我要回家了。”
“本座允了么?”
“……”
时雍怨念地抬抬眼皮。
“大人为何不许?我又不是你的婢女……”
“你欠我钱。”赵胤面色平静,说得理所淡然,语气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别忘你画过的押。”
“……”
清心露一千两。
时雍记得,当然记得。
她大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住他,不尴不尬地笑,有几分暧昧。
“大人为何执意留我?”
心思千转,她对赵胤的答案,其实有些期待。甚至觉得他会提及她昨日的“冒犯”,甚至要她给说法,让她负责……可惜,赵胤语气淡淡,似乎已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
只道:“针灸。”
针灸针灸,她的利用价值只这一桩了吗?
————
时雍内心的忐忑很快归于平静。
赵胤去后院看了他的宝贝爱宠后,便领她回房,让她准备针灸,绝口未提昨日之事,也没有要秋后算账或整治她的意思。
时雍看他如此,放下心来,净手备针。
第二次为赵胤施针,比上一次顺利多了。
那几本针灸的医书没有白看,每当她迟疑,赵胤也会有提点,两个人配合十分默契,没有多余的一句话,赵胤神情也是淡淡,但这分随意和散漫却让时雍觉得舒适了许多。
时雍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寻思他现在挑不出她的毛病了,也不会再留她。哪料,针灸完他便让谢放传膳,没给时雍请辞的由头,又吩咐说。
“两副碗筷。”
两副?
谢放差点以为听错了。
若说大都督这人有什么坏毛病,倒也没有外间传言那么可怕。都说他凶残狠辣,可在无乩馆内,只要不像杨斐那般三不五时的犯事,大都督也不会随便处罚下属,只要差办得好,训斥都很少。
可他也从不肯与人亲近。
谢放在他跟前当差几年了,从没有见过他同人一道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