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三儿听着他这话,再看老韩头那满脸的心疼担忧,一时倒是笑出了声。
凭的这老头往日有诸般不妥,只这心疼他一条,也不枉他这么尊重亲近了一场。
“十两银子在咱们家看来,确实不算高,可放到那些寻常人手里呢?都够一家子一年的吃用了,即便出去做暗探的银子趁手些,在这上头也舍得花销些,可他们若是没人脉又有几个能知道我这里的本事?能寻上门来的,怕多是耳目灵便的,人脉丰厚的,这样的能不知道衙门派活和自己求购的区别?”
老韩头听着这话很是有理,不禁也点了点头。确实官买自是不一样的。
“可……”
“知道我做的好东西关键时能救命,还为上官供着活计,哪怕是为了能早些拿到手,为了得罪人呢,这些机灵人也不会强买强卖,若是逼急了我去上告,他们能有好处?能出十两的,能出不起15两,20两?为这几个钱得罪人,这些人没那么蠢。”
要是这么说,那就更有理了,老韩头点头点的愈发自如起来,脸上也终于浮起了几分笑。
“还是三爷脑子灵便,想的周全。”
在锦衣卫衙门边上过日子,若是不想的周全些,那日子能太平?哪怕本来是个棒槌呢,日积月累的用心下来,那心思也能细的和头发丝一般了。
不过有一句话包三儿只在自己心里想想,却没有告诉老韩头。
有钱,有人脉,还能大大咧咧的寻上门要便宜的,那不是蠢蛋,就必定是后头有后台的,这样的人哪怕是真要耗费心思白干,他又能怎么的?形势比人强的时候,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啊!
放下这些个琐碎心思,包三儿转头又问起了了这几日他专心做活时的生意。
“好着呢,也就是这几日三爷您忙着,老奴这才没说嘴,特别是早晚交班那时辰,有好些个小内官们都来咱们家吃,虽说有些个手里银钱不多,吃的便宜,可量上来了,一样挣的不少。”
说起这个,老韩头倒是想起了昨儿老崔头和他说的事儿,忙正了正脸色,
“老崔头让我来问问三爷,咱们那汤是不是多上几个。”
“嗯?多上几个?两大桶还不够?等等,你说小内官?没几个钱?这些人可是吃那带荤腥的汤下饭?”
“可不就是如此嘛,听说,那宫里管着这些个最底层的大厨房油水很是稀少,每每都是什么清水炖白菜之流,一个月才有一回能吃上带着油花的汤水。若是老弱的那些也就罢了,吃惯了也忍得住,可有些个七八岁上的孩子,本就是肚子像无底洞,最是馋嘴的时候。知道咱们这里一碗子荤汤才10个钱,哪里还忍得住?自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这么一来您想想宫里这些人的数目,能少了去?”
这时候大明宫内的太监人数是不少啊,想想明皇宫的面积(明朝景山公园和什刹海、后海、□□都属于皇城范围),要维持这么些地方人能少了去?即便清理过几回呢,人数也有小一万上下。
这么多人里哪怕只百分之一往他家这铺子来……包三儿龇牙惊了一下。
“这么算确实不成,这么的,每日荤汤在多一罐子,做什么,让老崔叔自己想,不对,也不用多想,直接上羊骨头汤、牛骨头汤。熬得浓些,撒上葱花,这时节,又能补身子又能驱寒,正合适。”
确实正合适,第二天这新的汤罐子一上来,那生意立马就又爆了一回。比说是那些日常油水不住的小太监们了,就是上差的兵丁们走过路过都不忘过来买一碗吃。
“好家伙,这一碗下去,整个人都热乎了。”
某个新调来头一次过来的巡守兵丁跟着伙计们大半夜的一碗羊汤下去,揉着肚子就开始美上了。
他美了,那介绍他来的人自是感觉得脸,不免又帮着食铺多夸了几句,好彰显几分见识。
“也不看看谁带你来的,若是不好,能说给你听?这么便宜这么浓的汤,别处少见吧。你这会儿来吃,保管到第二天哈口气,那嘴里还带着肉腥味。”
这话夸张了啊,还有点恶心,谁没事儿中哈口气闻自己的口气?特别是在这个青盐刷牙都稀罕的年代,只要胃火重的,就没几个口气清新的,没口香糖啊!
“确实是难得的浓稠,便是那些个老字号的羊肉汤馆,也就是这样了。”
“那老字号能卡着咱们的时辰开门?别想了,也就是这里才有这样的好处。大半夜的都能让你暖肚子。”
“说来,这谁家啊?这么本事,竟是不用担心宵禁?这样的时间也能开门?”
新来的自打来了这条街上就好奇上了,一路走来全是黑布隆冬的,只有这里,大半夜的灯火通明不说,还热气腾腾,肉香阵阵的,怎么看怎么扎眼。
偏偏他们这一伙子人愣是像什么都没看见,明明前头街上遇上了赶不及回去的小贩都要多查几遍,赶着往街巷暗道里去呢,到了这里竟是什么都不管了?还吃喝上了?难不成这是自家衙门里同袍上峰家的产业?
“别家不成,他家却是可以的,这东家那也是咱们十六卫自己人,你放心吃,没人会说嘴管这个,连着咱们上峰,锦衣卫值守的,都是夜里的常客。我告诉你,这家东家为人特讲究,自来没有那一根骨头加一缸水反复熬煮糊弄人的事儿。在咱们这一片名声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