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鸽子一只翅膀上涂着白色的颜料,一只涂着红色的颜料,那是用来区别查勘的范围的,红色的是江西左近的斥候放归的,红色也是警告急迫之意,越是离得近便越是紧迫,倒也不无道理。而涂着白色颜料的信鸽则是在外围打探的斥候,朱宸濠为了掌握官兵动态,派出了上百斥候深入周边各州府,有的远在河南境内,数百里之外,便是为了及时直到官兵到来的情报。
亲卫将鸽子抓住,取下他们脚下的小竹筒递给军师刘养正,刘养正不看则罢了,一看之下顿时色变,口中惊呼出声。
“军师,怎么了?”朱宸濠皱眉问道。
“大事不妙,皇上请亲自过目。”刘养正将两字条递给朱宸濠。
借着龙舟上的红灯笼,朱宸濠清清楚楚的看到字条上的字迹,虽然斥候们都是大老粗,写的字歪歪扭扭不堪入目,但字却是认识的。
一张字条上写着:“敌五千精骑从大名府入开封府境内,现已在开封府南九十里处昼夜奔袭。”
另一字条写着:“敌大军正经山东过河南直扑而来,敌军外围斥候防范甚严,兵马具体数目不详,但声势浩大,疑为官兵主力。”
朱宸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脚连撑,撑在一旁的廊柱之上,这才站稳了身子,默默将纸条递给‘群臣’传阅。一时间满船寂静,唯听到鄱阳湖之水轻轻拍打之声,远方噼噼啪啪燃烧的芦苇荡起火之声,以及隐隐的落水士兵惨叫呼救之声。
“五千骑兵已经到了开封府以南九十里,照这个速度,一天一夜便可抵达九江,五千精锐骑兵,九江是守不住的,除非我们分兵去守九江;九江不能丢,丢了便被扎了口袋了。”兵部尚书王纶忧心忡忡的道。
李士实也道:“王大人说的是啊,皇上,九江乃是我江西连接长江通道的门户,九江在,哪怕陆路封锁,我大军照样可由水路畅通无阻,丢了真的成了瓮中……瓮中那个……咳咳。”
想到瓮中之鳖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李士实赶忙住了口。
刘养正忽然冷笑一声道:“两位大人的言外之意是要分兵死守九江了,莫忘了,敌主力已经从山东直扑而来,九江如何能受得住?就算分兵去守,我们又有多少兵马能挡住朝廷主力大军?朝廷这一回起码十余万大军前来,若还拘泥于守住九江,困守南昌,那可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现在的情形需要作出决断,要么死守九江南昌,跟朝廷大军决一死战,这么做的成算不足百中之一,要么……”
刘养正迟疑了一下,皱眉不语。
朱宸濠颤声道:“要么如何?你该不会要朕去投诚吧。”
刘养正忙道:“臣岂会提这种建议,臣只是要说,要么索性鱼死网破,咱们立刻调转船头顺江而下进攻南京,只要拿下南京城,形势立刻便可逆转。皇上不要拘泥于南昌一地,这里虽是您发迹之地,但也并未不可丢弃。今日之弃使为了谋大事,成大业。占据南京之后,扩招兵马,平定江浙,之后再将长江以南荡平,南昌还不是要回到皇上的囊中么?若一味拘泥于此,一旦朝廷主力赶来,拿下南康和九江,我们便不得不被迫与之死战了。东南西南东边西边都无立足之地,绝无可退之地,正好利用朝廷主力直扑江西的契机进攻南京才是上策。”
朱宸濠抖着手在下颌的胡须上摩挲,放弃南昌好比割去他心头的肉,这里是他的老巢,他经营数年,无论人脉财物尽在此处,在南昌他便是皇帝,离开南昌他便没有了自信;但刘养正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如今的情形下,留在这里便是等死,虽然大军扩充迅速,起事之后已经发展到九万多兵马,但和朝廷大军相比,实力还是相差不少。再加上周边州府零星卫所兵马的聚集,困守南昌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个决定不好下,这需要壮士断腕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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