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响,康宁睁眼看见女官红玉进了暖阁,忙起身道:“送去了么?”
红玉笑道:“启禀公主殿下,已经送去了。”
“他怎么说?”
“宋大人好像有些惊讶,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木讷的很,不过宋大人倒真是一表人才,奴婢还以为锦衣卫的官儿都是横眉怒目的一脸凶像,没想到宋大人倒是个俊俏的后生。”女官嘻嘻而笑。
康宁公主用帕子掩口,轻声道:“红玉,这么说你也是挺看好他的么。”
女官嬉笑上千,替康宁拉直身上的褶皱轻声道:“殿下,奴婢觉得不错,殿下眼光真不错,依着奴婢看,宜早不宜迟,赶紧跟太后说说,让皇上给殿下做主。”
康宁红了脸啐道:“哪有这么急的。”
红玉笑道:“不急?听说那宋大人都十九了,所幸还未娶正妻,这样的人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被别人抢走可就不好了。”
康宁公主脸色有些郑重道:“可是,宋楠好像对本宫不太喜欢的样子,本宫今日主动,不知他会怎么看我。”
红玉笑道:“凭他怎么看,公主万金之躯,他自然是不敢有所表示,公主看上他是他的福气;想咱?咱们公主花容月貌,不知多少青年俊彦想攀龙附凤都不在公主眼中,喜欢了他,怎么着?他还不愿意不成?”
康宁掩口娇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话,那不是无趣了么?说来也怪,为何我便是喜欢了他了,跟他其实也没见几面,突然就从心里抹不去了;红玉,你告诉我,本宫是不是犯了花痴了。”
红玉嘻嘻笑道:“这可不是花痴,这是少女怀春,没听老夫子们说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理也可以说‘谦谦君子,淑女好逑’,是也不是?”
康宁笑道:“你这张嘴,真是没救了。”
红玉道:“奴婢也是替公主着想呢,奴婢打小伺候公主,自然希望公主有个好依靠;没见前朝的惠德公主和贤顺公主她们都嫁了些半老的勋贵么,那可真没意思。”
康宁沉思不语,红玉的话是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生长于宫中,这些事见得多了,公主择婿可不是段子里说的那些抛绣球招状元之类的完美,大明朝的驸马大多是成了笼络臣子的附赠品,嫁的也不是什么俊秀的人物,当然这里边是有原因的。
康宁生的美貌,欲为驸马的不在少数,但康宁却都看不上眼。少女怀春,虽在深宫,但天性难以泯灭,当宋楠这个俊俏的人物出现在面前,爱情的萌芽便悄然滋长在心中了。
康宁自然也知道身为驸马的诸般禁忌,她知道宋楠不可能主动的追求自己,所以选择了主动出击,她不愿再蹉跎青春了,正如红玉所言,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
但在此之前,康宁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那便是大明朝对于驸马的诸多限制;大明朝的驸马虽然娶了金枝玉叶,成了皇亲国戚,但却处于很尴尬的境地,究其原因便是太祖爷对驸马规定的奇葩的约法三章。
其一,凡为驸马,驸马及其亲眷均不得为官;光是这一条便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太祖的本意是不许皇家姻亲干涉朝政,听起来似乎冠冕,但却不免矫枉过正,正因如此,除了特殊情形之外,大多数驸马都是被迫成为皇亲,过着富贵但却窝囊无权的日子。
其二,和公主结婚之后,公主不住驸马府或公主府,而需住进大内。这一条简直没人性,夫妻除了结婚当日在一起之外,其余时间公主需住进宫里,驸马爷要想和公主过夫妻生活还需进宫觐见,得到批准之后方可;更奇葩的是,宫中的女官们往往会嫉妒刁难,得不到滋润的女官们见不得驸马和公主的**相聚,若不贿赂她们,她们便会拒绝驸马进宫;也就是说,驸马虽娶了老婆其实也跟没娶是一个鸟样。
其三,驸马不准纳妾。这一条简直是丧尽天良,又不能正常过夫妻生活,又不准纳妾,身为驸马还不敢去逛窑子喝花酒,可谓是一旦成了驸马,基本上便成了禁欲的出家人了。几乎可以想象到这样的情景,寒夜空房中,身份尊贵的驸马们无奈打着手铳泄愤,心中可能肠子都悔青了。
看到宫中前朝的老公主们的前车之鉴,听多了她们的深宫之怨,康宁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花些心思,首先不能凑着着便招了个驸马,要选自己中意的可心之人;其次便是要请皇上做主,废了这些规矩,否则,谁愿意成为这样的驸马?再说康宁也绝不愿意嫁了喜欢的人却要在宫中蹉跎岁月。
这件事还急不得,先是要探听宋楠的口气,他若答应了,自己再去找皇上去改规矩,然后始能享受甜蜜的生活;康宁公主主动出击,不惜轻贱自己让宋楠和自己的关系亲密起来,便是因为她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多之故。
而之所以派人去赏赐宋楠,既是表达情意之举,还别有用心的赏赐了些女子用的物事,这便是间接的向宋楠身边的侧室示好,为将来打下基础,也是向宋楠传递一种信号,那便是即便成了驸马,也不必休了妾室。
康宁几乎做了她所有能做的行动和暗示,可算是费尽了心思,只可惜宋楠完全没懂这些,因为宋楠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来想;而康宁公主的情报工作也做的不太到位,她完全不知道有小郡主这个人的存在,若她知道小郡主和宋楠早已私定终身,两人之间早已突破了所有的禁忌,连英国公都呈默许之态的情形,恐怕一颗心要沉到冰潭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