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鉴的眼珠子微不可察的转了转,直直盯着郗璇打量。
越看,他越发现自己是灯下黑,郗璇已经不再是邹山上的郗璇了,身着间色曲裾,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袅娜纤腰不禁风,略施粉黛貌倾城,面如满月,目若青莲,星眸皓齿,杏脸莺舍。
“嗯~~”
郗鉴不由连连点头,自家这个女儿,是越看越美啊,再想到郗璇与杨彦的妻妾打的一团火热,难道是……
郗璇却是给看的浑身不是个滋味,哪有父亲这样看女儿的,偏偏她还不敢讲,就在她实在经受不住,正要告辞的时候,郗鉴终于移开目光,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意中人?”
“啊?没,没有没有!”
郗璇忙不迭的摇了起小脑袋,面孔刹那间绯红一片。
这时,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许氏从后堂步出,笑道:“子房,你阿翁说的是,你是该嫁人了,让阿母猜猜看,那人可是杨彦之?”
轰的一声,郗璇的头脑一片空白!
就好象自己珍藏了许久的心事被人揭穿,她感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慌张。
“小……小女饮了些酒,身体不适,这就告退了。“
回过神来,郗璇逃一般的快步而出。
郗鉴和许氏都没有拦阻,直至那娇小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许氏这才道:“看来真是杨府君,如今的杨府君,已不能简单的用士庶之别去界定身份,按说以子房为妻,倒也不算辱没了你郗家,只是杨府君已经有妻室了啊,这孩子,岂非自寻烦恼。”
郗鉴摆摆手道:“倒也不是全无机会,杨府君只立了二妻,尚有一妻。”
“什么?”
许氏不敢置信道:“那下妻偏妻和妾有和区别,无非是名声好听些罢了,你……你竟让子房去给杨彦之做妾?”
郗鉴淡淡道:“我高平郗氏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更何况子房自己有意,有何不可?”
许氏如不认识此人般的连退了数步,怔怔望向郗鉴。
实际上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随着一方势位上升,另一方对平等的期待值会越来越低,就象两个发小,其中一人是人生赢家,开公司,赚大钱,上市再圈一波,出门前呼后拥。
而另一个平平无奇,要想有所成就,只能去抱前者的大腿,两个的关系,也会逐渐的产生变化。
郗鉴正是如此,从一开始看不起杨彦,到被杨彦生擒活捉,投闲置散,再眼睁睁的目睹东海军势如破竹,取得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他的心态也不复从前。
如果最开始杨彦透露出迎娶郗璇的意思,恐怕会被他百般羞侮,要知道,他可是一心把郗璇嫁入琅琊王氏,通过联姻来获得势位的上升啊,而如今,杨彦称王立国只是早晚问题,他既然能攀琅琊王氏,为何不能攀杨彦呢?
许氏有一句话没说错,以杨彦今时今日之势位,单纯的划分士庶毫无意义,因为杨彦就是主君,是主上,因此既便是下妻偏妻,也是姻亲,也能有所助翼。
当然了,最主要还是郗鉴去不了江东了,他又不甘寂寞,年龄也不饶人,五十来岁,算是高寿,而他的两子,长子郗愔十三,次子郗昙才五岁,均未成年,倘若他一无所成,撒手西归的话,还有什么能留给两子?未来高平郗氏只会逐渐衰败,他必须有所作为。
更何况崔访和刁协能得重用,他为何不能?
“噢~~”
好一会儿,看着郗鉴那不自然的神色,许氏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老货是要拿子房求官啊,妾就不明白,以你之名望才情,何须如此?既便是你曾与杨府君有过口齿纷争,这也不算什么,找个中人说和不就得了?”
“哼!”
郗鉴袖子一挥,不悦道:“竖子曾辱我,言我只有太常之才,我岂能去寻他?此子有眼不识人,那崔访,乃一夸夸其谈之辈,再看那刁协,除了至察无徒之名,一事无成,我既便拼着老脸不要,又焉知不会被那两老儿笑话?杨彦之有帝王之相,子房嫁与他,将来必是三夫人之一,也不算委屈。“
许氏哭笑不得,原来这老货打这个心思,不过细细一想,倒也是,更何况郗璇不是她所出,虽有母女名份,却没什么母女之情,如果能拿郗璇换来郗氏的势位上升,荫泽两子,还是划算的。
于是问道:“郗郎打算请何人说媒?”
郗鉴捋须,沉吟道:“请崔公出面,崔公现为长史,将来必总专国政,我请崔公说媒,崔公或明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