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沈采萱的沉默,整个堂屋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很显然,在场众人都受到了方才那番对话的影响。
方才,沈采萱和张有粮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在说对口相声。
他二人说了一大堆,归纳如下:
张有粮坚持要将沈月娴押送去官府,沈采萱则反复劝说他不要这么做。
沈采萱的这一举动,乍看起来,是在帮沈月娴,貌似是出于一片好意。
可沈月娴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寒心,听到最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此之前,沈月娴之所以死活不肯蹲大牢,只是因为她觉得蹲大牢太丢脸,一时之间,还没想太多。
直到听了方才那番对话,沈月娴才意识到,一旦蹲了大牢,丢的可不光是脸面,而是整个人生——她会被休弃,却无法再嫁,只能回到娘家,过着寄人篱下的凄惨日子,孤独终老。
唉呀妈呀,光是想想,沈月娴就觉得彻骨生寒,心底一片冰凉。
其实,心底一片冰凉的何止沈月娴,沈月娴的父母兄嫂也是如此。
说实在的,倘若沈月娴偶尔回趟娘家,他们可以接受,甚至还很欢迎,可要是沈月娴一直赖在娘家,他们可就接受不了了。
一想到沈月娴被休回娘家后,他们就得白白养着她,且要一直养,一直养,养到她死,他们便不寒而栗。
不行不行,什么终老到死,什么养到她死……这种后果,自己承担不起,也不想承担。
为了避免这种后果,沈月娴和沈寿海等人都开始思索起了对策,谋划着该如何才能够妥善的解决此事。
过了良久良久,沈采萱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官府是什么地方?那就是牧民教化、惩恶扬善的所在。我相信,倘若将钟沈氏交由官府处置,官府必定会好好管教她,教她做人。可问题是,这样一来,钟沈氏的恶行势必会传开,搞不好会传遍整个温阳。
“虽说早在十几年前,钟沈氏便嫁入钟家,成了钟家人,不再是咱们沈家的人了,可她毕竟出自咱们沈家,是咱们沈家的外嫁女,倘若她的名声坏了,咱们沈家的名声怕是也会遭殃。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为了咱们沈家的名声着想,最好不要将钟沈氏押送去官府。”
此言一出,沈月娴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
然而,沈采萱说话大喘气,又补充道:“但,钟沈氏为了谋取私利,不惜谋害娘家侄女,如此行径,绝对称得上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对于这种不择手段的毒妇,不管教是不行的。
“现如今,钟沈氏的娘家人——也就是我奶他们,不乐意管教,偏生又不便将钟沈氏交由官府管教,那没有办法了,只好让钟沈氏的婆家人——也就是钟家人,来好好管教管教她了。事不宜迟,这样吧,张爷,麻烦你现在就帮我把钟沈氏送回钟家。”
张有粮一口应下:“行……”
“不行!”不等张有粮把话说完,沈月娴就咆哮着打断了,“甭管是娘家人,还是官府,亦或是婆家人,都休想管教我!”
真的,这会儿沈月娴都快被逼疯了!
自个儿兴冲冲的回娘家,想要将林沈两家的亲事坐实,结果还没谈拢呢,就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这就够过分的了,更过分的是,沈采薇这个打人的没有得到任何惩处,反倒是自个儿这个挨打的要被拎去狠狠收拾。
他娘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月娴真的是要原地爆炸了。
不得不说,沈采萱折磨人非常有一套。
如果沈采萱一开始就表明态度,说要将沈月娴押送去官府或是婆家,沈月娴的反应还不会这么激烈。
偏偏沈采萱就是不走寻常路——一会儿不同意把沈月娴押送去官府,一会儿又觉得把沈月娴押送去官府蛮好,一会儿又大人大量,决定不把沈月娴押送去官府,一会儿又不依不饶,让张有粮把沈月娴押送回婆家——绕来绕去、反反复复,就是不肯痛痛快快给出一个准信。
在这一过程中,沈月娴始终被沈采萱牵着鼻子走,随着沈采萱反复无常的话语,沈月娴的情绪上时上时下、大起大落,最终……彻底失控了!
面对急红了眼、状若疯妇的沈月娴,张有粮丝毫不惧,冷冷道:“行不行的,可由不得你。”
说罢,张有粮便跨出屋门,朝骡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