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大家都关注过来了,她们自然不能再坚持让人将嫁妆抬到大库房去,否则真是要把侯府最后一点脸面都踩在自个儿脚底了。
季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端起一脸正色:“秦妈妈,怎么回事?松涛院虽然远一点,可都在一个府里,能远多少?”
秦婆子也聪明,赶紧道:“是是是,是奴婢的不对,奴婢想着他们都是老远过来的,赶路累得很,不如先将嫁妆叠在大库房里,过几日松快了再移去松涛院,反正都是在侯府里,丢不了,是老奴擅作主张了。”被她这么一说,一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委屈,倒显得许家太紧张嫁妆、太小家子气了。
不想,杨妈妈也不是吃素的:“啊呀呀,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秦妈妈你弄错了,原来是心善、体恤我们这些人呢,好歹你说一声不是?话说回来,我们是坐船来的,松快着呢,一点都不辛苦,哪里能偷这懒?还要给管大库房的人添麻烦,登进登出的,随便弄弄都要折腾一个时辰。”
季氏暗暗撇了撇嘴,这是炫耀许氏嫁妆多呢,啊呸,跟去年尹知若的嫁妆比起来算个屁!商家女就是商家女,眼皮子浅心眼小!若不是侯府现在……,一个商家女凭什么进侯府来做侯夫人?
一想到许氏一介商女将成为二品诰命夫人,此生与诰命不再有缘的季氏就恨得咬咬牙,因为秋太夫人那个死老太婆,现在秋家都要落到一起子外姓人手中了。
第228章 规矩
恶人就得恶人磨,性格决定命运,当知若听到庆元侯府里接连几日来的一系列闹剧时,跃入脑中的就是这两句话。自身若是脑子不清醒,或是懦弱不争气,身份再高、嫁妆再厚都不顶用,照样被人欺负到渣渣都不胜,就如前世的她。
反观商家女出身的许元娘,该忍则忍,该呛声时也不肯忍气吞声,有心计,有手段,倒是让盛气凌人、准备震慑新妇一番的季氏母女被狠狠反将了一军。
“许元娘的嫁妆好像比预先说好的多了不少,”莫忘道,“让季氏和秋嫣然更加眼红了,可惜许氏不好欺负,对官家的各种规矩和相关律法比秋家人更熟悉,显见是下足了功夫的。敬茶认亲那日几次噎得季氏差点吐血,却又挑不出理来,只能在立规矩时极尽刁难。不过,许氏也是有备而来,很能忍,让许氏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反而因为挑剔菜的毛病打了自己好几嘴巴。”
“挑剔菜的毛病?”如冬乐了,“亏她想得出来,新妇刚进门,厨房有问题能怨到新妇头上去?是指桑骂槐,想让人家掏银子出来改善伙食吧?”不是都在传说毒香膏案将庆元侯府掏空了吗?办大喜事前还卖了不少奴仆。
当然,如冬只是随口冷嘲一句,不会当真,毕竟,再怎么贪婪,对一个曾经是二品诰命,做了几十年候府当家夫人的人来说,面子、名声极其重要,还不至于用如此低劣的手段“要”得如此明显,难道不怕在新妇和下人的眼里失了身份?
知若却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种事季氏还真做得出。别说今世她已经失了诰命失了名声,就是在前世她的真面目没有被揭露,依然保持着良好名声的时候,也没少做这类事。不仅她,还有今世早早丧了命的秋太夫人。说起来她们还真都不是多聪明的人,用的手段在如今的她眼里根本不够看。
在她们的眼里,侯府就是她们的领地。在外还要虚情假意一番。在府里、对自己管控范围内的人就几乎不需要了,因为孝字大于天,她们吃定了对方不敢如何。尤其是前世那个天真且懦弱的她。
如春撇嘴道:“都说那许氏从小就跟着打理生意,精明的很,那样打着算盘长大的商家嫡长女又哪里有那么好哄骗吓唬?”无论官家还是商家,嫡长女的地位都要高于其他女儿。除非自身太差劲,一般都是重点培养的。
莫忘点头表示认同。继续道:“可不是?她倒是说了不少好听的话,过来过去不是规矩就是她的无奈,还提议清算一下府里的账目、开源节流什么,就是不提拿出她自己的嫁妆帮衬。还用规矩、名声、甚至对秋夕然、秋嫣然亲事的影响来堵住季氏的嘴,气得季氏找了个由头就将她赶出去了,母女两个讨论了好半天怎么对付许氏呢。还大骂秋逸然偏袒许氏,娶了媳妇忘记娘。”
知若赞许地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聪明人利用规矩,蠢人才被规矩束缚住。这个许氏真正是有备而来,恐怕早已经将各种规矩烂熟于心,等着接秋家人的招数呢。”前世的她也是从小熟读女戒、女论语以及各种规矩,加上燕妈妈在她耳边的“悉心劝导”,却完完全全成为庆元侯府禁锢她、利用她、侵占她所有产业财物的帮凶。
“聪明人利用规矩,蠢人才被规矩束缚住,”莫忘不由自主地又将知若的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细细地品味。越品越觉得有味道,暗道这个理可不仅仅适用于后院的规矩和女人之间的争斗,同样适用于男人之间,适用于整个世间的各种较量。
“我大姐说的对,可不就是这个理?”刚走进来的明泽接口道,“秋家一开始不就试图用所谓规矩束缚我姐的手脚,逼她接受变妻为妾?还有京里二房、三房、宁州尹家,哪个不是谋划着用这样那样的规矩算计我姐的嫁妆,算计我们姐弟几个?可惜,呵呵,我姐不上他们的道,反过来利用和离和女户的相关规矩对付他们。所以,规矩是死的,无论你喜欢不喜欢,它都定下了。理清规矩、利用好了,它就成为自保、甚至攻击敌人的工具。反之,就被对方用规矩束缚住了。大姐,我这样分析对不对?”
“对!你理解得非常好!”知若眉眼间都是欣喜和……骄傲,她的弟弟才十四岁啊,在现代,这个年龄的很多孩子还懵懵懂懂,或者耍酷耍叛逆呢,而她的明泽已经能用战略的眼光思考问题了。这里面有天赋的因素,还有苏康的教导、父亲的影响,但也少不了有他肩上嫡长子压力转化而来的动力。
明辉与有荣焉地高兴道:“先生都夸大哥开窍了,最近的进展很快呢。先生说的谋略,大哥听一遍就理解了,还能举一反三。大姐,我也记住了,我要利用好规矩,而不是让规矩束手束脚不敢施展。”
“嗯,”知若笑咪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大姐就知道我的两个弟弟都是最棒的,苏先生最近就没表扬你?”很明显,以前神经大条、不耐烦咬文嚼字的明辉对那句规矩说的涵义也已经消化了,这个少年如今已学会用理智克服冲动,学会在行动前先深呼吸三次。
明辉双眼闪着自豪的光芒,又不好意思地扰扰脑袋:“有,嘿嘿,先生说我游学回来后稳重了很多。”邱玲和月季的异常大哥发现了,他一路上却没有看出一点问题,这让他相当沮丧,若是大哥没有同去,若是那月季真的对梅庄有什么恶意图谋,他岂不是要到大祸临到他们兄弟姐妹头上才后悔莫及?
“对了大姐,”害羞的明辉向长姐报喜后就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庆元侯府的人来送拜帖,还有京里那两房派人送来的一车礼。”
第229章 玩儿
“二房、三房的礼?什么理由?”知若冷声问道,她知道柳芸,呃,现在是柳沅了,已经入尹府成为尹晖的贵妾,二房还开了一家很大的制香坊“娇颜香庄”,主打香品就是柳家的独家秘方、前不久刚被牵连入毒香膏风波的娇颜七香。
尹晖和柳沅很谨慎,在正式开业前就请参与查案的许老太医以及京城里另外两名很有权威的名医做了查验,并用柳沅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公开试香,倒是让人相信不已,据说娇颜香庄正式开业的日期就在这几日。
知若听到消息时就冷笑了,这些人确实精明,此招可媲美现代的“炒作公关”,完美地利用毒香膏事件为那个娇颜香庄做了活广告。她笃定,相比迷蝶七香,娇颜七香的价格只高不低,当然,还会带高整个香庄里产品的利润。
也是,迷蝶七香本就是娇颜七香的仿品,可惜独家秘方哪里是那么好仿的?才会弄出有寒毒的毒香膏来,这越发突显了娇颜七香的珍贵难得,在短时间内迅速风靡整个京城很正常。
这个时候,正春风得意的尹晖和柳沅竟然还惦念着她,呵呵,真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明辉撇嘴道:“说从柳芸表姑那里算起,他们的柳贵妾同我们是亲戚,另外,感谢长姐你提供证据证明了娇颜七香的清白。这会儿人还在前面呢,齐伯不肯签收他们的礼单,要等长姐的指示。”
知若瞄了一眼那礼单,冷哼一声。出手还挺阔绰嘛,看来尹晖还有一些家底,或者。那位玉先生给了不少资金?
只是,呵呵,她还真看不上,也不需要那份所谓的拐弯亲戚的情分。
转头看向如冬:“你去给齐伯回话,就说当年柳家容不下表姑奶奶柳芸,她才会投奔尹家,所以。尹家同柳家并没有什么亲戚情分。”
这是直接拒绝了?如冬恨不得举双手赞成。若不是还记得明辉手上还有一张名帖,她都要冲出去找齐伯了。她对那柳芸本就反感,现在柳芸又成了尹晖的人。自然是越发厌恶了。把自己的名都改了,顶着别人的名儿活着有意思吗?哼!
明泽也是一脸鄙视:“大姐,柳芸这是要帮尹晖作说客吗?她自以为面子很大,顶着她什么堂妹的身份都能在我们这说上话?”别说什么柳沅了。柳芸就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以柳芸的名头过来帮尹晖那些人说话。他们也没必要买账不是?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知若摇了摇头:“我们买不买账是一回事,她做没做是另一回事,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柳芸是觉得他们姐弟几个年龄小很多人情世故不懂吧?或者,他们现在同尹家长辈都闹翻了。特别渴望亲戚情分?毕竟,柳家算是父亲尹昭母家这边的亲戚,同出卖尹昭的尹家人不同。不会让他们太过戒备。
只要柳沅能同他们姐弟几个扯上关系,有来有往。不用刻意为尹晖说话,在外人看来都是尹家“大团圆”了,无疑对尹晖尹庆那一家子极为有利。
而另一方面,柳芸同梅庄的联系也等于从侧面帮她确立了柳沅这一新身份和娇颜七香的“正宗来历”。
对此,知若只能呵呵一声了,为什么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把别人当傻瓜算计,仿若所有人和事都必须要为他们服务?成全他们的私心**?
前世,她已经做了成全那些人的傻瓜,今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庆元侯的拜贴是秋嫣然的?”知若扫了一眼从明辉手上抽过来的帖子,随意地问道。从她猜测到秋嫣然重生而来之后,就有一种预感:秋嫣然同样会怀疑她,甚至找各种途径来查她,包括面对面试探。
所以,这张拜贴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她还得赞一句秋嫣然重生后果然改变了很多,若是之前的她要来也是直接冲来,不会递什么拜帖的,那个女子一向自以为是,前世在五皇子府吃了不少亏都没学聪明。
意外的倒是,拜贴上写着两个名字,许氏元娘和秋嫣然。许元娘来做什么?
来炫耀?来帮秋家同她拉拢关系?还是为讨好秋嫣然跟来帮忙?许元娘若真如传说中那样是个精明利落之人的话,应该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至少不是这个时候,她自己在侯府还没站稳脚跟好吧?
呃,管她来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真不虚那个与她毫无关联的庆元侯夫人。既然见了秋嫣然,顺带看一下许元娘是何等样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此生注定要与庆元侯府不死不休地玩耍,对那里的每个人都要有所了解才好,知己知彼才能从容愉快地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