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伯两眼发光:“好好好,那东西听起来也是很好的,若能弄出来,也能救急。”庄子上机关重重,加上莫忘带领的护卫队、南生的蛇阵,如果再有暴雨梨花针和弩弓,哼,他还真不怕那些盗匪,除非是朝廷的军队来。
知若同强伯、如春一起出了议事房,却见如冬正在跟如秋争执。如秋见知若三人出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议事房里瞟,一边委屈道:“姑娘,奴婢只是想让如冬通报一声,她却不肯,奴婢现在还是尹家的……人呢。”如春关门的动作利索的很,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一间书房嘛,关这么紧做什么?
强伯皱紧了眉头,对着如秋冷哼一声,走了。
知若倒是和颜悦色:“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嫁衣都绣好了?那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走,反正也就只有两日了。”
不要到处乱走?如秋愤愤地捏了捏拳,不过面上还是不敢冒犯,轻声道:“姑娘,奴婢侍候了姑娘十多年,早就将姑娘当作此生唯一的主子。现在奴婢要去秋家了,有些心里话相同姑娘说说,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第95章 最后一搏
知若点头:“好啊,我这会儿正好有点时间,可以满足你这个心愿。”她今天心情好,听听如秋的“心声”也无妨。如秋倒还真是个目的明确、能屈能伸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仍然试图抓住一切机会垂死挣扎。这样的人若穿越到现代职场,想必也会是个女强人。
如秋一听知若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正开心呢,却见知若已经向厅房走去,当下一愣:不是回到书房去谈吗?
如冬撇了撇嘴,赶紧跟上知若和如春。心里暗道:一个背主忘义的奴才,还想着进到议事房里“谈心”?存的什么心眼连她都看得出来,何况是姑娘?
进了厅房坐下,知若接过如春端进来的姜枣茶喝了一口,才悠悠道:“说吧,你有什么想说的?”
如秋瞥了瞥如春和如冬,欲言又止。
知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不相信她们二人?可她们刚好是我最信任的人呢。”
如秋生生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没有没有,怎么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奴婢怎么会不相信如春和如冬呢?”她准备了好几日才信心满满地过来,可是,还没开口呢,底气似乎一下子都被抽空了。
突然,她有一种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感觉,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姑娘,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或者藏拙,眼神都是装不了藏不了的,她可是在姑娘身边侍候了十年,对姑娘的眼神、举手投足再熟悉不过。现在姑娘那犀利的眼神,活脱脱同芊昕郡主如出一辙,却绝对没有在前十年的姑娘身上出现过。难道大将军和郡主的死、还有成亲当日和离这两件事真的就可以让姑娘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连眼神都换了?
不得不说。如秋的感觉还是很锐利的,可惜,这太匪夷所思了。别说别人不会相信,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啊,也只敢偶尔暗自感慨一下。相对而言,还是突逢巨变带来的刺激让尹知若脱胎换骨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如秋就准备用这个答案回应秋家的质问、或者怀疑之类,为自己辩解。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她还是要拼这最后一搏的。即使不成,想必姑娘也不敢对她如何。否则两日之后拿什么向庆元侯府交代?
想定之后,如秋敛了心神,行了个礼,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娘,奴婢知道有些话您不爱听,但是忠言逆耳,奴婢六岁就到姑娘身边侍候。不能眼睁睁看您钻了牛角尖。姑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位少爷、还有二姑娘、三姑娘的将来考虑不是?”
知若一脸淡然地看着她,没有表情,但也没有制止她的意思。
这让如秋突然又充满了自信,语气也越发坚定:“姑娘,在这个世上。不是有银子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权势。没有人可以倚仗,银子越多。反而越危险。还有少爷、姑娘们的将来,现在您只是平民,没有倚仗,他们将来谈婚论嫁,也就只能与平民百姓结亲了,姑娘您忍心吗?再说了,郡主从来没有让姑娘您愁过银子的事,所以姑娘您现在是不知忧虑,但银子总有用完的一日,到时候您们怎么办?几位姑娘和少爷都是娇养惯了的,稍微拮据一点的生活,只怕你们都无法忍受。作为一向疼爱弟弟妹妹的嫡长姐,姑娘您不是要更难过?”
还真是苦口婆心呢!知若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了如秋一眼,凉凉道:“你一直强调倚仗,那么你认为我要倚仗谁呢?谁才有能耐能让我不危险,让我的弟弟妹妹不用同平民百姓结亲呢?”
如秋正想张口,突然回味过来知若话中的含义,想起景王府送年礼过来的事,改口道:“本来景王府自然是最有权势、最可倚仗的,可是景王爷、王妃高高在上,看在与郡主的情份上偶尔关心一下还可以,怎么可能会长期顾及你们?毕竟无亲无故不是?不比庆元侯府。尹秋两家本来就交好,之前还有婚约,秋世子对您是有感情的,侯爷、候夫人也都是看着您长大,一心疼爱您的。”
好像生怕知若会阻止打断她继续说下去,如秋说得越发快起来:“姑娘,谁不怕被牵涉到谋逆大罪中?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钻牛角尖只会让姑娘将原本关心你、一心想帮你的人推开,害得还不是姑娘自己?就算姑娘不愿意为妾,秋家也没有逼你啊,为什么不能保持来往,让他们帮您呢?”
如春、如冬二人被如秋的厚颜无耻和大言不惭气得变了脸色,知若却是“噗哧”一笑:“我怎么觉得你对庆元侯府很了解,好像同他们交谈过似的,你约见过秋世子?……或者……秋家的其他人。真是好奇怪哦,我都没有同他们说过两句话呢。”
如秋的脸唰地白了:“奴……奴婢怎么可能……哪……哪里有资格约……约见秋世子和秋家的人?奴婢只是想……想出来的。秋世子不是特意来看望您和少爷们?秋老夫人还给您带……带了南方的特产干货?”
“就这些?呵呵,你就想出来他们的关心和好意了?”知若笑得愈发灿烂,却愈发让如秋胆战心惊。
“好了,”知若突然收起灿烂的笑容,正色道,“你的心里话我也都听完了。好意也好,居心叵测也罢,我同秋夫人都白纸黑字签了两家恩断义绝的共同声明。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两日吧,以后要操心也是操心你们秋家的事了。对了,本来我是想在你出嫁之日将你的身契还给你的。无奈秋夫人特意向我要了你的身契,要求我在那日将身契给来接你的管事婆子,既已签了契约我自然要遵守承诺,不会管秋家的事,不过还是通知你一声才好,免得你以为我扣押了你的身契。
如秋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秋夫人要她的身契?虽然她是丫鬟出身,但不是秋家的丫鬟啊,放了她的身契进庆元侯府,她就是良妾,可是秋夫人握着她的身契,她就只能是个贱妾了!她的眼前突然闪现出那日季氏看她的眼神……
第96章 对弈
因为身契的事,如秋的好心情生生消去了一半,对侯府生活的期待和幻想自然也大打折扣。她不是不想求知若先放了她的身契,只是知若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你不是一直劝我莫要得罪庆元侯府么?我既已答应了秋夫人又怎好悔诺?再说了,如你所说,秋家重情重意,仁义宽厚,即使握着你的身契,还能苛待你不成?”
连着两日,如秋只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重情重意?就不会一知道尹家倒了就要贬妻为妾。仁义宽厚?又怎会和离了还一直打尹知若嫁妆的主意?她从来没有觉得秋家是好人,但这个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是?只是她始终确信自己是强者,是能够踏着弱者,食弱肉而越来越强的强者。而尹知若,之前就一直是她眼里好命的弱肉而已。
直到现在,她才有一种“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的无力感,从前一直向往的“侯府半个主子”的荣耀如水中花,轻轻一搅就碎了。
就这样,如秋忐忑地上了秋家来的马车。来接人的婆子还是上次那个刘阿根家的,从强婶手上接过身契,看着如秋身上崭新的锦缎衣裙、发髻上足金的簪子绸缎的绢花、还有正被抬上马车的那个大大的楠木箱子、杏红色的大包袱,刘阿根家的顿时喜笑颜开:“哎哟哟,好标致的新姨娘!尹大姑娘可真是个大方的主子诶。亏得我们夫人说路远小轿不方便,特意派了马车过来,否则只怕拿不了了。”大方好啊!她跑这一趟岂不是也有厚厚的赏钱拿?说什么断绝往来,哼,不还是想着巴结他们侯府?
强婶“嗤”了一声:“这算什么?一个绣娘而已,又不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只不过让她带走了她们母女攒下的赏赐和积蓄罢了。我们尹家待下人一向宽厚。若是那得主子信任喜欢的大丫鬟出嫁,姑娘随便赏一份嫁妆,还不让你惊掉下巴?好了。人和身契都交给你了,你在这里摁个手印确认,就两讫了。”
刘阿根家的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在一张纸上看了看,摁了手印,然后对着转身离去的强婶和两个小厮的背影暗暗呸了一声。什么了不起?不就有点钱吗?不就是攀上景王府吗?不还是罪臣之女?
骂骂咧咧地上了马车。刘阿根家的看着一下子变得拥挤的车箱,以及如秋的穿戴,还是羡慕兼忿忿不平。那些关于尹家有钱和对下人宽厚大方的传言还真不是虚的。瞧瞧,一个绣娘的家当都如此丰裕。她女儿也在侯府嫡姑娘秋嫣然身边做大丫鬟呢,再做十年恐怕也攒不下这些东西吧?
如秋见刘阿根家的一脸锅底色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强婶没有给打赏,还好她有所准备,塞了一个精美的红色小荷包过去:“一点心意,辛苦妈妈过来接我了。”
刘阿根家的瞄了一眼,是极好的布料。绣的花栩栩如生,再暗暗捏了捏、掂了掂,脸上顿时好看了:“应该的,应该的。”荷包里虽然是铜钱,却估摸着有好几十个呢,还有这个荷包少说也值二十个铜钱。他们庆元侯府的月钱少得可怜。赏钱更是几乎没有。她一个月也只得八百个钱好吧?这尹家出来的人,啧啧。就是阔气!
“绣姨娘,”刘阿根家的一拍大腿,想起一件事,“对了,夫人说你原本的名字冲了侯府的姓氏,以后改成如绣了,正好你善绣,呵呵。”
如秀?如秋一愣,改名字她无所谓,可是名字跟善绣有什么关系?不对,难道不是如秀,是如绣?如同绣娘?她更郁闷了,想到那日季氏说讨要她的原因是秋老夫人喜欢她的女红绣技。
刘阿根家的却是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依然兴致勃勃:“绣姨娘,听说尹家大房下人的月钱都很高,是不是真的?”
如秋此刻完全没有了心情,却也不好得罪了她,恹恹道:“传言而已,我一个月是二两银子,哪里高了?”
“什么?”刘阿根家的直接跳了起来,捂着被车厢顶撞疼的脑袋惊呼,“二两银子?还哪里高?我们府里大管家的月银才二两银子好吧?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只一吊钱,姑娘身边贴身侍候的才八百钱,对了,侯爷的姨娘们也才二两呢。”还动不动被克扣,想到这里她鄙视地瞟了如绣(此后如秋就改名如绣了)一眼,真是傻!若是她,宁愿留在尹家做丫鬟好吧?好过做什么姨娘。侯府姨娘们穿的戴的还不如尹家一个被厌弃了的绣娘。看看那个楠木箱子,金丝楠木的诶,迎光闪现金丝,煞是好看。箱体还刻了花边的,一看就是出自京城的大工艺作坊,只怕他们侯府夫人和姑娘都没有,更别说姨娘们了。
刘阿根家的激动之下伸手就想掀开那箱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可惜掀不开,一把黄澄澄的铜锁赫然在目。
她尴尬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切,锁再紧有什么用?进了侯府,还想保住什么好东西?就算夫人和姑娘不夺,只怕那表姑娘也要眼热呢,呵呵,可都是娇蛮不讲理的主。
如绣从刘阿根家的话中猛地回过神来,不会吧?姨娘也是半个主子,还是侯爷的姨娘呢,怎么可能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银,跟她一个丫鬟一样?甄姨娘和兰姨娘在的时候可都是十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