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三娘本来在自家院中收拾杂物,一听这话当场就笑开了:“苏相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咱家旁的没有,偏是菜多,你等一等,我这就进屋给你拿去。”
“那便多谢了。”
苏月锦的脸还是那样清清冷冷的,但是沈衡依旧能感觉到他说出那句话时略微的不自在。
他应该是第一次开口求人吧。
苏小千岁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沈衡一直靠在门边傻傻地看着他,整个眼圈都是红的,如兔子一般。
他并没有催促她进去,而是随手拉着她,和她一同坐在了门前的小凳上,细细碎碎地说:“三娘家的饭挺香的。”
她点头。
“比你做的好吃。”
她继续点头。
“等下将你的手用开水烫一烫,我们就可以多蹭几天饭了。”
她愣怔着,瞠目结舌地看向他,一副挺没心眼的样子。
苏月锦笑了,伸出手指,轻轻一戳她的脸蛋:“傻不傻?”
第五章
骂街你会吗?
暮色里,那张清俊的笑脸被笼上一抹微红的光晕,像是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眼底的宠溺却又那样真实。指尖滑过的触感微凉,亦如两人初见时的清冷,却不知怎的,让沈衡红了脸庞。
秋收之后,农家人都喜欢将邻里聚在一处,互相招待着做些酒菜。
沈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得依着苏小千岁的主意,将手包成两个包子,觍着一张脸去蹭饭。
巫三娘热情地走上前,一面挑着最嫩的小排夹到她碗里,一面道:“天可怜见这娘子,大热天的连遭了两次这样的罪,下次烧水的时候可要注意着些。可看过大夫了?”
沈衡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说:“看……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的,用草药包上几天便好了,只是这些天难免又要让三娘多带口饭食了,实在过意不去。”
这一次的“烫伤”距离上次只隔了短短两天,真不带这么蹭吃蹭喝的。
“这话可是跟我外道呢。你同苏相公刚来,许多事情肯定都不习惯。大家比邻而居,我原该多照应着些,莫说是这几顿饭,就是你今后顿顿都在我家吃,那我也是拱手相迎的。”
听着巫家嫂子的话,沈衡越发觉得自己的小人行径十分可耻,搓着“肥硕”的手掌回笑,一抬眼,正看见她今日着在身上的那件蓝底团花的缎面长裙。
“三嫂子这衣服当真是好看,怎么平日没见你穿过呢?”
巫三娘没看出沈衡眼底的诧异,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我不过就是瞧着今日热闹,瞎穿的。”
巫三娘说着,倒是上下瞧了沈衡一眼,见她穿的还是那日被救之后自己给的粗布料子,不由得拍了下手板。
“倒是我疏忽了,姑娘身上的这件早该换了。咱们村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穿的衣服也都不讲究,东面住的冯姑娘却是个有见识的,压箱底的衣服应该还有两件,不如晚些时候娘子去问她要两身。”
“东面住的……”沈衡看向巫三娘,“三娘说的可是冯思珍冯大姑娘?”
“正是她。她这个人啊,虽说性子有些怪,但是顺着她的脾气哄,倒也算是个和气的人。我和西头住的德旺家媳妇的衣服,就都是她送的。”巫三娘说完,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就住了嘴,“当然,娘子若是实在不喜这人,不穿她的就是了。左右你生得俏,穿什么都是好看的。”话毕,复又客套了几句,便赶紧去招呼旁的客人了,生怕沈衡着恼似的。
沈衡瞧着她走远,心里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巫三娘说的这个人,沈衡自打来这村子便认识了,只是两人相处得极为不快。原因是那位冯大姑娘看中了咱们苏小王爷,在听说沈衡是他的“妻子”之后,更是百般看她不顺眼。每逢相遇,总要以白眼视之,间或冷嘲热讽无数,害得她多次都想询问对方可是刘雅君失散多年的表妹,不然何以举止做派如此相像?
她要离开这里,就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虽然博古村的村民很热情,但他们根本不可能住在这里一辈子。这一段时间以来,她都在找这些料子的出处,却不想,这东西竟然是那位“白眼小姐”的,一时之间更觉得头大,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了。
“排骨做得好吃,你不尝尝?”一旁的苏小千岁转脸问她,一脸真挚。
沈衡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人自从来了这里以后,倒是心安理得得很。
不过她这肚子也确实饿了,闻言刚想拿筷子去夹,却发现整个手掌都被包得恍若一个肥硕的爪子,根本抓不起东西。
肚子饿没得吃,跟有得吃却没法吃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沈衡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吞了一大口口水,问道:“您不会是在包的时候,就想着吃饭时怎么看我笑话吧?”
苏月锦睁着一双清润的眸子看着她:“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当然是!
沈衡默默转头,尽量不去看面前的吃食。但那香味就好似长了腿一般,一个劲地往她鼻子里钻。
她又用分不出指节的手连续尝试了几次,都以筷子滑落而告终。
“张嘴。”
沈衡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香嫩小排,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吃吗?”苏月锦见她不动,不由得伸着筷子,又朝她嘴边送了送。
沈衡平日虽不太在意男女大防,但总归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微红着脸,拒绝道:“不……不用了,等下带回去一些吃也是一样的。”
“宴席不是要吃得很晚吗?”他面上倒是一派泰然自若,没有半点扭捏。
沈衡拿眼瞧着那块外焦里嫩的小排,抿了抿嘴,道:“无妨,我再等等,也不是很饿。”话音刚落,便看到巫三娘端着酒壶倒酒来了,眼见着这“小两口”的样子,不由得笑开。
“苏家娘子这是害羞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既然你手上有伤不方便,当家的喂两口东西有什么害臊的?”
三娘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嗓子下去,本来吃酒的几个村民不自觉都落了筷子看过来。
“咱们村上的人没那么多讲究,我家婆娘不舒坦的时候我也这么喂过她,小娘子不必不好意思。”
“就是,不过就是喂口饭,大家乡里乡亲的,哪能笑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