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身上的是非比任何人都多,旁人不也只能看着?”祁连城不以为然地笑,“燕袭那点事,国公爷一句话就挡下了。”
“那你不如去找他借贺冲一用。”顾云筝解释道,“燕袭与我提过,他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平日里你有什么事,尽管去问他。”
“也好。”祁连城也就不再勉强,转而却又问道,“你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只他一个留了下来,能够确定他不是心怀叵测?”
顾云筝如实道:“心里能确定他对我只有善意,在事理上,还总是有些困惑。”说着笑看他一眼,“就像你一样。”
祁连城失笑,随即分析道:“一般而言,这样的情形总是关乎情意,或是男女之情,或是血脉亲情。”
顾云筝听出言下之意,喃喃道:“你是怀疑他是我的亲人?”
祁连城微微颔首:“即便如国公爷如我,也总有疏忽的时候,甚至在有些事情上会与你相互为难。可是燕袭不同,他不惜为奴为仆留在你身边。在上次你出事之后,直到今日,再没遇到过棘手的事,不曾陷入险境,我说的可对?”
顾云筝点头。
“说到底,在我看来,不论是蒋晨东,还是顾衡,城府其实都不如燕袭。这个人作战时骁勇多谋,平日里又善于笼络人心培养心腹,绝非池中物。”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你不是最善于调查人的底细么?可有收获?”
祁连城微笑着摇头,“我与国公爷都一再命人查询燕袭身世,前段日子更曾联手,还是没有可喜的收获。如今掌握的,不过是燕袭对外人说过的那些过往。只知道他有个过世的寡母,不知他父亲是谁,不知他有无兄弟姐妹。”
顾云筝笑起来,眸子熠熠生辉,“你们居然又联手了,为的竟是这件事,是不是日子太清闲了?”
祁连城也笑,“算是吧。”
“查不到就放在一边,兴许他在等待时机,时机到了才会告诉我。”顾云筝怅然一笑,“你既然说他非池中物,迟早他也会离开我的。到那时候,他应该就会告诉我了。”
“说的也是。”
说话间,祁连城一名手下疾步赶上来,双手呈上一封信件,“漠北军情。”
祁连城接过信件,取出来看了看,笑道:“这下国公爷可有的头疼了。”
“这话怎么说?”
祁连城解释道:“顾衡手中有五个人质:霍锦安,霍天齐一家四口。顾衡谎称这五个人逃难途中与他巧遇,眼下便要利用这五个人做为筹码,让朝廷日后给他高官厚禄。”
顾云筝蹙了蹙眉。谁都是一样,精力有限,千头万绪中少不得有一两处出纰漏。当初霍天北放掉的家族中人,在这时候变成了别人要挟他的条件。
在如今看来,朝廷根本不需要接受叛军纳降,施狠手击溃以儆效尤才是上策,狡诈的顾衡却来了这么一招,真正是将霍天北置于两难之地了。
若是让顾衡进京为官,便是为来日埋下无数隐患,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诟病霍天北为了家人安危引狼入室。若是不答应,便会让天下人都认定霍天北是绝情冷酷之人,也无益处。
☆、第069章
祁连城问道:“依你看,国公爷会如何处置?”
顾云筝微微一笑,“你先说来听听。”
祁连城沉吟片刻,“依我看,他不会救那几个人。他们落到了顾衡手里,恐怕不是被胁迫,而是各有所图,一拍即合。这样的人,即便是家族中人,也留不得。若真留下,只会落得个优柔寡断不辨是非的名声。再者,国公爷何曾在乎过名声如何。”
顾云筝点一点头,“说的没错。到头来,那几个人会变成顾衡的烫手山芋。”
“只是,眼下国公爷会给众人怎样的说法?”
顾云筝抿唇浅笑,“没有说法。”
祁连城略有不解。
顾云筝已转身,“既然知晓了此事,我便回府去了,改日再来。”
“也好。”祁连城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落寞一笑,命手下一路护送。
顾云筝回府不过是在祁连城面前做做样子,回到家中也并没去书房见霍天北。战事到了这地步,宫里的元熹帝和云凝又不安生,他实在是忙得厉害。近三两个月来,两个人十天半个月才见一面,匆匆说几句话他便又回书房,去与幕僚议事。
而之于霍锦安等人的事,以顾云筝对霍天北的了解,笃定他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因为不回应才是最稳妥的方式。事实也正是如此。霍天北就像是不知此事一般,如常处理政务,有人问起,便敷衍地回一句“容我想想”。
帮霍天北解决掉这个问题的,当然是郁江南。
郁江南没有等待霍天北的命令,对顾衡施以强悍的态度:斥责顾衡满口胡言,因为据他所知,霍锦安及霍天齐一家人已经在战乱中殒命。
这是任谁也没想到的一个回应——笃定那几个人质已死,那么顾衡所谓的把柄,便是一文不值。说白了,顾衡只是自讨了个没趣。
而接下来,郁江南又给了所有人一个意外:命人前去劝降。顾衡若是做了降将,郁江南保他能在朝廷中占有一席之地。
此时,随郁江南大军赶至漠北的云笛心焦起来。自心底,他不希望顾云筝陷入困局,而霍天北是她的夫君,夫君亲人的性命被人漠视,她听闻之后,于情于理都不会好过。是因此,他面见郁江南,道出心中担忧,末了说道:“就算元帅不顾及国公夫人,也该顾及你与国公爷多年来的兄弟情分,以及国公爷如今的百般扶持。”
郁江南听了,莞尔一笑。这少年如此聪明,早已看穿他与霍天北布的这一盘棋,如今更是笃定他们兄弟的情分不曾淡漠,反而愈发亲厚。“放心吧,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救那几名人质,不这样做的话,来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不是死在顾衡手里,就是死在国公爷手里。”
云笛将信将疑,没说话。
“一家人也有个亲疏之分,国公爷的所谓亲人,都是他此生的灾星。我不会允许他们再回到国公爷身边,国公爷亦是这般想法。”
“这是不是说……”云笛犹豫着,最终还是到处心绪,“国公爷一早就知晓此事?”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郁江南颔首笑道:“那几名人质,一直由国公爷的手下监视着,他们随顾衡手下来到此地,国公爷早已得知。”
“随人”来到此地,“早已”得知,这些语句让云笛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几个人质想用这种方式进到京城,入住国公府,而顾衡又需要一个让霍天北低头的理由,所以两方人是一拍即合。这样的家族中人,不要也罢,留在身边只会带来祸患。所以,霍天北早就有了决断,将这件事交给郁江南处理。
“明白了。”云笛慨叹一声,拱手退下。他原本还以为,人都是百密一疏,却没想到,霍天北不给任何人乘虚而入的机会。在这样的人麾下不论作战还是为官,细细观摩一年半载,远胜十年磨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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