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当然不可能整日陪顾云筝留在家中,他采取了折中的法子——接下来的几天,或是让她留在书房相伴处理政务,或是邀她相形游走在京城各处。
之前的不快,最终自然是以她的妥协告终。
自心底是一直有些介意。道理讲得再明白,再怎么愿意理解,真正面对一些事的时候,也只能在表面上做到释然,心里真正接受还是需要更久的时间。
她不能否认一点:这一次选择妥协,是太了解他为她付出太多,并且他也是出于为她、为大局考虑,她没有不迁就的资格。
就算是顾云筝没有如实相告,霍天北也猜得出她的心思,更何况她就是坦率的性子,做不到对他隐瞒。
于他而言,如今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她如今一步步的成长、明理才没有顾忌地放开手脚。相反,正是因为她这般可喜的改变,才让他有了负疚感。
可是不论怎样,这件事只能按照他的方式进行。
如果她丝毫也不愿意体谅,就算是用强硬的方式,他也会让她接受现状。
如今她选择了体谅,这就是一个让她变得有担当的台阶——她日后不会仅仅是顾云筝,她已在真正地变成霍夫人,不再是那个心中只有复仇二字的女孩。
亦是明白,先斩后奏的方式并不适合用在她身上,但是没办法,他从来就不是会委婉行事的人,对她又一直是长期无计可施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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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时,顾云筝见过一次祁连城。
是那一日她独自出门,去给熠航挑选文房四宝,在街头不期而遇。
祁连城请她到一间茶楼坐了坐。
置身在这种环境,两个人都想到了他在西域的那间醉仙楼。
祁连城笑道:“醉仙楼夷为平地时,你没去看热闹么?”
顾云筝想了想时间,笑着摇头,“那是年节将至时,我就是有心,也不方便前去。”
“这是实话。”祁连城看着她,“比起离开时,更悦目了,心事也更重了。锋芒少了些,愁闷多了些。”
顾云筝自嘲道:“没办法,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生就不食人间烟火、淡泊于世外的样子。”随后又问,“留在西域那么多人,后来都被除掉了,你就不心疼么?”
“有些胜负,就是用多少人的性命累积而成。他们的死,给我的不过是了解霍天北的优势劣势。”祁连城笑了笑,“这种话太残酷,但是这就是事实。同样,一将功成万骨枯,霍天北的战绩也是用多少将士的身死造就。”
“明白。”顾云筝狡黠地笑了笑,“只是看看你变了没有,还会不会对我说实话。”
祁连城揉了揉眉心,“我比你还想有所改变,比你更想敷衍、欺骗你。”说着话,自嘲一笑,“这一定是孽缘,你何时能离我远一些?”
顾云筝忍俊不禁,“你意思是我现在就走?”随即一挑眉,“凭什么?要走也是你走,是你把我请到这儿的。”
祁连城低笑。
“还是说正事,找我什么事?”
“提醒你一下,看好你的夫君。自然,不想再做霍夫人的时候,尽早另觅良人。”
顾云筝目光微闪,却没说什么,“我会的。”
“会什么?另觅良人?”
顾云筝惊讶挑眉,之后打趣:“还是京城的水土养人,连你这种人都会开玩笑了。”
“有么?”祁连城深凝着她,“那怎么没把你养得更好一些?”
“我这种人,到何处都难免水土不服。慢慢就好了。”
“让我看到你越来越好。”祁连城笑道,“否则,只能把你劫走了。”
顾云筝笑得云淡风轻,“劫走之前,记得先杀掉我。”
祁连城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为何有人唤你毒妇了——话太毒。”之后怅然起身,磊落一笑,“宁死也不肯从我的话,费心帮我选个夫人怎样?”
顾云筝毫不迟疑地摇头,“不。”
“毒妇。”祁连城温缓笑开来,“你自己喝茶吧,还不想这么早被你气死。”随后瞥过她手边茶盏,“留心别遭报应呛到。”
顾云筝别转脸看向别处,不自觉漾出柔软的笑意。
祁连城负手离开茶楼,眼中落寞一点点蔓延开来。
顾云筝回府的时候,燕袭见了她便摇头叹息。
这感觉实在很差,尤其一个天生双眼含笑的人变成这样,实在是会让她怀疑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怨妇的模样。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问他的。
燕袭慌忙摇头,“自然不是,夫人多虑了。”
“那你看到我怎么是这个样子?”顾云筝蹙眉看着他,“弄得我以为自己在外人眼里过得很凄惨。”
“夫人言重了。”燕袭失笑,“属下是陷入了云里雾里——前阵子追查的事,眼下忽然止步不前,没事可做了,闲得手痒痒。”
“……”顾云筝抚额,“谁让你止步不前了?该怎样还怎样,哪天我把这件事捡起来的时候,你打算一问三不知?”
燕袭迟疑地道:“夫人这话不是一时兴起?”
“我像是很善变的人?”
燕袭笑了笑,“一直都是。”
“……”顾云筝再次抚额,“你看着办。”
“属下明白了。”燕袭拱手离去。
“明白什么了?我都稀里糊涂。”顾云筝咕哝一句,返回内宅,把带回来的文房四宝送去熠航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