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再好不过。”顾云筝叮嘱道,“到了沙场上,要把别的事情都放下,一心应战才是正理,但是也不要求功心切。”
“夫人放心,云笛谨记。”
云笛离京那日,顾云筝没道理前去相送,只听说云凝与元熹帝在那日召他进宫,叮嘱多时又亲自送到了宫门外。
之后多日,云凝并没再唤顾云筝进宫,顾云筝也没主动求见。两个人相安无事,或者也可以说,就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样。
宫里的云凝笃定顾云筝已经知晓事情原委。
顾云筝也料定元熹帝已对云凝和盘托出,而元熹帝说出的事情,恐怕比她从耀觉口中得知的更多。
整件事牵扯太多,顾云筝无从知晓云凝的想法,只能静下心来拭目以待。随着岁月流逝,自然能够看出云凝的选择是什么。
闲时,顾云筝关心的是熠航的功课。踏青回来后,她与三夫人开始为熠航寻觅文武兼备的名士来府中教导熠航,至三月末总算找到了两人都满意的周先生。
熠航的日子自然比以往疲惫许多,难得的是也不叫苦,更不抱怨。
无事时,顾云筝便去看看周先生教导熠航的情形。见到小小的熠航蹲马步、打拳时,脑海里总会不能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但愿这孩子身上没有他祖父的劣性。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她就会笑自己狷介,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很多时候,她更是怀疑云凝会选择放下家仇,余生只为荣华活着。她做不到一丝一毫也不能迁怒大伯父这一枝的人,只是这些心绪只有她自己清楚,别人无从知晓罢了。
四月初,这日上午,贺冲来内宅求见顾云筝,道:“凤夫人过来了。”
这种小事,他却亲自来通禀——顾云筝道:“是不是不宜再见她?”
“倒也不是。”贺冲道,“只是属下要提醒夫人一点,凤家要倒台了,凤夫人要见您的话,迟早会求您向国公爷说合几句。”
“既然是迟早的事,就不见了。”顾云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随口问道,“当初凤元宁到底是因何死的?”
贺冲讶然,“夫人还不知道?”
顾云筝抿了抿唇,丢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贺冲道:“凤元宁是自幼习武之人,身手了得。当初进西域时,很是骄狂。国公爷手下的人又自来不会对谁低眉顺目,便起了争执。国公爷一名爱将因为轻敌,命丧在她刀下。那人的弟弟悲恸、气愤之下,就将她及随行的太监、随从杀了。国公爷听说之后,只命人将凤元宁身死的消息带回京城,至于原因则是秘而不宣,知情人自然也是守口如瓶。”
“……”顾云筝沉默半晌,笑着叹息一句,“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眼中的人只分死活两种。”
贺冲供认不讳,“在那一年,的确如此。”顿了顿,又补一句,“国公爷本来就没打算娶凤元宁,她便是不死,也会被国公爷设法送回京城。”
顾云筝听着这话很顺耳,笑了笑。
自此之后,凤夫人再没机会踏入国公府见到顾云筝。
过了些日子,顾云筝听说凤夫人屡次去找静宁公主,那位活宝公主因为对霍天北的兴致还没消减,也是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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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季,平乱算得顺利。大部分地方凑热闹揭竿起义的人越来越少,被消灭的叛军越来越多。
到了夏日,叛军被一步步驱逐至漠北、南疆两地。
占据两地的叛军联合起来,凝聚成两方强大的势力。而这两方的首领,都是霍天北再熟悉不过的人——蒋晨东、郁江南。
六月上旬,郁江南在南疆称王;六月中旬,蒋晨东在漠北成王。
昔日的兄弟,走到了对决沙场这一步。
对于这情形,最疲惫的是霍天北,最心焦的是章嫣。
霍天北连续几日不出书房半步,研究漠北、南疆地形,分析每个将领善攻还是善守,细细部署,距沙场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章嫣则是倍觉地位尴尬,不知要以何姿态自处,连续两日茶饭不思。她不希望郁江南败,也不希望霍天北赢,前者是她意中人,后者是在她无所依傍时收留她至今的恩人,哪一个败了,于她都是心痛之事。
正焦虑时,贺冲前来,道:“国公爷请您收拾行囊,过几日会有专人将您送至南疆王身边。”
“是么?”章嫣喜忧参半,“我……我不能不能见见国公爷?在府中叨扰了这么久,临行前总要当面道声谢。”
贺冲点头,“国公爷也有话要对您说,属下为您带路。”
章嫣随贺冲走进书房。
外面烈日炎炎,书房内却是凉爽宜人,角角落落都放了冰块。
章嫣恭敬行礼。
“坐。”霍天北指一指一旁的座椅。
章嫣落座后,先是道谢:“这么久了,全赖国公爷与国公府人照拂,我才能落得平宁安逸。”
“本该如此。不论是为江南还是为燕西,都该如此。”霍天北温声提醒,“适逢夏日,路上兴许会有些辛苦,你将心放宽,不要胡思乱想才是。”
章嫣苦笑,“不瞒国公爷,自近日起我就在胡思乱想。”
“我与江南是一辈子的兄弟,不论到何时,这一点都不会改,也就不会闹到决裂的地步。”霍天北宽慰道,“退一万步讲,即便是闹僵了,也是我们两个的事,你在他身边,就站在他那一边。霍府对你的照顾不过点滴而已,实在不需耿耿于怀。”
章嫣听了这话,险些落泪,“可我不想与夫人再也不能相见。”
霍天北失笑,“都说了不会,你为何要把事态想得那么糟?”
章嫣眼巴巴地看向他,“国公爷说的是真的?”
“真的。只管放宽心,记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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