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再没成功,咱们就别试了。」
魏禾汶警告我们:
「再玩下去,我真的不保证你们还醒得过来。」
「我知道。」胡子越说着,躺下:「拜託你了。」
等等等一下!原来这是有风险的吗?不要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拉着我一起下海啊,呜呜老爸老妈,再见啦啊啊啊!
一道白光闪过,我听见了风声。
嗯?突然袭来的各种声音让我措手不及,原本已经做好什么也听不见的心理准备,这次为什么有声音了?而且不只声音,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微风吹拂在脸上,以及稍稍寒冷的气温。可是唯独看不见东西,我于是猜想这时候的胡子越应该是闭着眼睛的。
所以这难道表示,这段记忆发生在胡子越的魂被抽走之前?
太好啦,终于!
「越儿,醒醒……」有个温柔的女声说道,她摇着我的肩膀,我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我看见了一个扎着马尾,瓜子脸双眼皮的女性,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她的怀中,这么说,她就是胡子越的母亲了?一转头,胡子越的流氓爸爸也在,他看着我,笑得瞇起了眼睛。
我没怎么听他提过自己的母亲,好像说过跑到大陆去生死未卜,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能在记忆里再次听见母亲的呼唤,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越儿,别跑太远啊!」
胡母把我放下,让我自己走,我看见了自己的小短腿「啪踏啪踏」地踩着柏油路上的落叶,好不快活。
嗯?话说你刚刚说的是「越儿」吗?也太可爱了吧!我决定醒来之后要叫胡子越「越儿」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应该会被揍吧。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要走?」
胡子越父母的谈话声从身后传来。
「明天唄。」
「那越儿怎么办?」
「……」
「就不能留在台湾吗?」
「咋行呢……这饭碗可不能丢了呀。」
当时的胡子越应该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所以他仍欢快地漫步着,动作轻盈到我都有些心疼了。他们刚说明天要离开,也就代表这是胡子越与母亲相处的最后时光了。
天晓得这一别,竟然造就了这样无可挽回的结果。
胡母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感触很温暖,可我煞风景的脑袋又不听话了。我想像着要是胡子越从小生长在这样一个完整的家庭,那他就不会有阴阳眼,也不会有黑眼圈,恐怕也不会去当流氓;也就是说,胡子越原本很有可能长成一个乖巧的好青年的。
我脑海里瞬间浮现胡子越穿白衬衫、梳西装头,戴个酒瓶底厚的眼镜的模样,搞得自己直发笑。
回忆继续进行下去,胡母一直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到一个码头,这时候已经黄昏了。胡父将我扛在肩上,视野顿时辽阔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应该不是台北,但比我看过的所有码头都来得漂亮。
我听见了自己──也就是小时候的胡子越──欢快的笑声,为什么看到海会想笑啊,这是很感动的意思吗?我是不信胡子越竟然会被美景什么的感动啦,不过就姑且当做是好了。原来胡子越在还有三条魂的时候,是个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哪!等一下,好像所有小孩子都差不多……
我们在码头附近逗留了很久,期间胡子越的父母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应答几句,青涩的相处模式就像是情竇初开的小情侣。
都当夫妻了,还生了一个小孩,他们的互动竟然还可以这么婉转羞涩!在这年头未免也太难得了吧。更猛的是胡母的身材竟然完全没走样,我老妈生下我之后肚子就一直维持着怀孕中的状态,再也回不去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赘述了,就是吃了晚餐后直接回家倒头就睡;我本来想着不会真要我等待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吧,结果胡子越才刚闭上眼睛几分鐘,马上就天亮了。我想这恐怕是因为睡着的时候大脑也跟着睡了,所以才会没有记忆的缘故吧。
我醒还后没多久,就被抓去刷牙洗脸换衣服了,我看见胡子越的父母都拖着行李,看来离别的时刻到了。
我们搭计程车一路来到机场,甫下车就有一个人帮忙拿行李,才想着他是谁,视线就突然往上移,然后我看见了那张阴险的脸。
胡天师!
我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心情听他们聊了些什么。只知道大概就是胡父说这次会出差比较久,要胡天师好好照顾胡子越之类,还有下次回来时需不需要帮忙买什么东西云云。
胡天师堆满笑脸,明明他跟胡父是兄弟的,他们的对话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疏离,好像是老闆跟客户在谈生意一般的口吻。我越听越害怕,胡天师连对待亲兄弟,都戴着虚偽的假面具,而胡子越就这么在这人的掌控之下,不人不鬼地「活」了六年之久。
我被胡天师带走了,他并没有带我回家,反而先带我搭飞机一路飞到了高雄。为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得从台北飞到高雄去啊?下飞机后又搭公车,转了差不多四五次,最后终于停在一栋看似没什么人烟的公寓前面,胡天师将我带往顶楼加盖的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