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说起这事仍很愤恨,看似气还没消。
谈话的内容看似轻松,我的内心却是很紧张的。说不定不久之后,方才还跟我说话的韩少天就会死在我面前,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遇见的画面。胡子越虽然驱鬼,但应该也没有经歷过一个大活人在眼前死亡这样的事情,可他的表情却比我冷静许多。
嘖,这个没血没泪的。
七点就快到了,我们像普通乘客一样坐在月台,观察每个来去的人,然而就是没有看到韩少天。
「他为什么没有来?」阿云问,祂浑身发抖,甚至连牙齿都在打颤。
「放心,韩少天不会死的。」
我脱口而出毫无根据的安慰,这话也许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由衷希望韩少天不会死,至少不能死在阿云面前。
过了不久,韩少天终于现身,他没有看见我们,拖着一皮箱的行李,也不坐下,就站在原地等火车来。
黑白无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我开始胡乱猜测,韩少天会怎么死去?难道是被人潮挤下月台,或是突然心脏病发猝死之类的吗?不管怎么看,这个地方都不太可能会死人,不要跟我说突然天外飞来一把刀把他砍死之类,我会发疯。
时间六点五十五分,眼看命运的七点整就到到了,我越来越紧张,整个手心都是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三分鐘,两分鐘,一分鐘──
碰!
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紧接着是旅客的尖叫声,月台开始骚动起来,人们不断往外面衝。我还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碰」。
「趴下!」
黑无常压着我的头,我一个踉蹌倒在地上。我推了推险些掉下来的眼镜,看见了韩少天竟面不改色地站着,彷彿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此时我终于想起来,前阵子在饭店里听过相同的声音,那个「碰」并非什么物体的撞击,而是货真价实的枪响。
「韩先生!」
此时从方才就一直沉默的阿云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往韩少天的方向跑去,祂张开两手,整个人呈现大字型挡在韩少天前面;而应该看不见、也听不见阿云的韩少天,此刻竟然回头了!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群眾的尖叫与哭喊,一颗子弹笔直地朝他们飞去。
子弹在穿过阿云之后接触到韩少天的身体,他应声倒地,表情扭曲地捂着胸口。阿云担心全写在脸上,祂不停地叫唤韩少天的名字,可眼看他的血越流越多,阿云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难道韩少天真的要死了吗?
这时候一群人跑来,看打扮应该是警卫,他们蹲下来查看韩少天的伤势,然后其中一个人打开始电话,应该是在叫救护车。
这时韩少天竟有了反应,他颤抖着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不就是阿云给他的弹头吗!
韩少天倒在地上,将弹头紧紧握在手中,张大嘴巴似是要说什么,看嘴型,他说的应该是「阿云」。
阿云跪在韩少天面前,不停地大声哭泣,韩少天突然瞪大眼睛,然后也跟着哭了起来,他艰难地开口:
「谢谢你……」
我很清楚,他并不是在对这群警卫道谢,他说这话时的眼神,确确实实地看着阿云,在那一刻,他们打破的阴阳的界线,不可思议地联系上了彼此。
「成功了……」黑无常低喃,我爬起来,看见他露出微笑:
「韩少天不会死的,是他胸前的那颗弹头救了他一命。对方的子弹与弹头擦撞,偏离了重要部位,简直是神蹟呀。」
韩少天这次名副其实地「逃过一劫」,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黑白无常将我们带往人群外围,没有人注意的角落,白无常变出羽扇一挥,四人立刻从火车站月台转移到了我们的寝室内部。
这场景转换太跳痛,我顿时觉得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可又忍不住地发笑:
「我们这次做了件好事咧。」
「可是究竟是谁开的枪?」胡子越问。
「这我就不晓得啦,不过为了找阿云,我多少调查了下韩少天的近况。」黑无常说:
「韩少天似乎是惹上什么黑道了,动不动就有人要暗杀他,所以才要这样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黑道?这黑道该不会跟他哥哥有关吧?莫非韩少尘与韩少天,当真存在什么过节?我不敢再想下去,直觉这浑水不是自己能淌的。
黑无常道他们还得去把阿云带走,说罢就离开了,留下我跟胡子越在寝室里。
不久之后,从黑无常那里听说,阎罗王念在阿云如此重情义的份上,让祂投胎了。我高兴地拉着胡子越一起欢呼,好像是自己女儿要出嫁那样兴奋。
阿云哪阿云,你苦了一辈子,来生一定要好好过,别让韩少天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