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瞬间又松开说:“还真是挺冰的,我去要点热水吧。”他张望四周没有服务员,便起身去找。我把手藏在桌下,刚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握,觉得有点尴尬。
过一会儿,他端了一杯红枣姜茶过来说:“喝点这个,对女孩好。”
我调侃:“这么体贴,肯定被不少女孩调教过吧?”
“确实,我妈、我姐。”他笑着说,“她们是我见过最麻烦的女人,被她们调教大,我可以自信的说是正经暖男。”
难怪觉得他跟女孩相处起来格外如鱼得水,原来是在家里锻炼出来的。
“沐言,叫你出来是想问问你,这段时间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我知道对于新人来说,这份工作可能充满挑战,因为这个职位本来就是像……”我准备开始我的谈话开头,突然苏沐言冲我莞尔一笑,我愣了一下。他笑着问我:“高兴姐,我们是在年终总结吗?”
我又是一愣。
他继续说:“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不担心也不怕困难。工作吗,刚开始做不好,被训斥、被责骂都很正常,我没有那么玻璃心,所以不用开导我。只不过我很沮丧,就是你从来不说我,反而处处护着我,让这样的你替我出头,躲在你身后,让我觉得很憋屈。”他说得很诚恳,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开始局促起来,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他轻笑一声说:“你明明就不是个很坚强的人,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这样让我更觉得自己没用。我是男人,应该我冲出去的。”
“不是,沐言,这是工作,不应该这么想。上次我也跟你说了,我是你的领导,很多事情就应该我去承担,我拿着这份工资……”
他打断我:“我知道,可你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就应该男人保护。”我要解释,他有一种魔力,如果你不能保持冷静,就会被他莫名其妙又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奇怪逻辑带走。
“女人怎么了?我活了快30年,从来不需要男人保护。都等着男人保护,我早就不知道死哪去了。”我一下就不爱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
他听完笑起来,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似乎在看我逞强一样。我是他的领导,再被他的逻辑这么带下去,我的领导形象不就全都崩塌了,没有威严怎么领导他。
我轻轻喉咙说:“现在已经过了1点,虽然不在办公室但也是上班时间。我是你的领导,得给你立立规矩。首先,领导说话不许打断。其次,不许性别歧视。还有,每个人的职位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当你的工作没有完成,我一定不会客气,训斥、责备都是轻的;但是每件事情无论是你的差错还是张闷儿的差错,都有我失察的责任,这也是我该承担的。你,是我的下属,但不是特例,张闷儿做错事,我也一样会冲出去的。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抱歉,这只是工作,是我拿这份工资应该做的事情。”
他看我一本正经起来,也坐直身子严肃的听我说。可是他这么严肃,我倒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拿架子上纲上线了:“还有,等你毕业我会给你提正式员工,所以最近你工作一定不能再出差错了。”
“正式员工吗?”他大喜,“明年我就上位了?我就有印着自己照片的工牌了?我真的很不喜欢‘临时’两个字。太好了,谢谢高兴姐。”我好气又好笑,摇摇头,这孩子关注点还真是跟常人不一样。
这顿饭跟苏沐言的逻辑斗智斗勇,一顿饭吃得我身心俱疲。下午还有很多漏洞要补,加上最近和他加班做项目方案,在车上我一句话没回就睡着了。
到了公司,他轻声叫醒我,我揉揉眼睛说不好意思睡着了。他摇摇头说没关系,下午报告他可以自己完成,我只要检查就好。我看他神采奕奕的,估计是想好好表现一把,我也就没坚持。
一下午苏沐言就在埋头工作,张闷儿和我好几次回头他连头都没抬。张闷儿好奇地问我到底中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一掌把他推回去说:“如果下次你再像今天这样乱说话,你就去别的组,别跟着我。我可没功夫给你收拾烂摊子。”张闷儿扁扁嘴不再凑过来。
等苏沐言交了报告,并且对方回复可以之后,我和他才下班。结束一天有惊无险的工作,我只想赶紧逃离办公室。路上我开车回家,打开收音机又听到这段预告,回家也是一个人发呆,干脆直接开车去了西山,想逃离这里安静一会儿。
到了山上,停车场意外的一辆车都没有。一熄火,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还真有点瘆得慌。
我开着手机照明,微弱的光却支撑我一步步走到平时休息的观景台。我坐在台阶上,将腿荡在空中,望着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灯光,有种俯视乱世浮生的错觉。是因为生活又恢复平淡无奇了吗,总觉得没什么盼头。我每天除了家和公司两点一线之外,就是偶尔去老邪那里打发时间,一沉不变、周而复始。
我想起了杜明兖。
其实是我太过在意才会觉得被这段预告纠缠不放,甚至做梦都是那首歌作为背景音乐。我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在做梦想要不一样的生活了,明星到家的梦已经醒了,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的生活本该如此,聚光灯下的人跟我就不是一个世界,我们是平行线,压根就不该有交集。我甚至想记录这段梦一样的时光,却又觉得自己都觉得是在痴人说梦。
我很想喝点酒,恨不得就在这里宿醉一夜好了,怎么也算是痛快醉一场,了结这不温不火的日子。
这时远处有车开上来,大灯照亮了观景台。我看过去,大灯晃得我睁不开眼,也没看清楚是什么车,只觉得车很大,应该是辆商务车。对方熄了灯,我就没有再盯着看,原以为会有人从车上下来,却半天都没点动静。
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一个激灵。这月黑风高的,山上就我一个人,突然来了这么一辆大车又不下来,不会是拐卖妇女的吧?我心里越想越毛,假装淡定的起身拍拍屁股,几乎吹着口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从那辆车旁边走过。我多一眼不敢打量,生怕对方突然打开门把我掳走。
走过了这辆车,我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眼这辆车的车牌号,怎么有点眼熟?我也来不及多想,加快脚步,小跑着来到车旁边。
山里没有风的时候一片寂静,似乎几百米之外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突然,那辆车上下来人了。
不会是来抓我了吧?在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我越想越怕,双手颤抖的厉害,半天找不出钥匙,找到了又抖得厉害而插不进去。手忙脚乱的找了钥匙,我打开门二话不说发动车子就跑,一路呼啸着开下山。山路崎岖,我拐弯时不得不减速,就使劲往后视镜瞥,发现一直没有车跟着我。心惊肉跳的一路,一直到我开车上了主路,心才算放下来。西山,我是再也不敢自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