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日子,宁娘也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只感觉身子是越来越暖了,醒的时候比睡的时候多了不少,喝进嘴里的药也知道是苦是酸了,让人扶着去净房的时候不再是云山雾罩,头晕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渐渐地好转。或许她与这具陌生的身体,也正在慢慢地契合。
只是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宁娘依旧知之甚少。那些个丫鬟婆子每天来来回回,偶尔也会凑在一起闲聊几句。宁娘支着耳朵使劲儿地听,也不过是听到零星的几个词。
什么“四小姐”,什么“命苦”,还有什么“恶疾”“和离”之类的。宁娘听得不太清楚,她们声音太小,她精力也有限。把听到的这些在脑子里来回地折腾,也不过让她大概弄清楚了一件事情。
自己大约就是她们嘴里所说的“四小姐”,听起来她的命似乎不太好。想想也是,这身体的主人都闹得要撞柱寻死了,这命只怕真是糟透了。
每次想到这里,宁娘都恨不得立时睡过去,永远都不要醒来才好。这个时代与她格格不入,与她原先的生活相差太多,如何在这女人活得十分卑微的年代生存下去,宁娘一点头绪都没有。
想到这些,她头上的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宁娘抬手揉按着太阳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房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宁娘心一凛,赶紧把手放回被子里,假装自己还在沉睡,耳朵却支起了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大约是两个婆子走了进来,一个声音爽脆得很,一进屋就开始抱怨:“太太也真是的,这大冷的天还让人修葺青罗居。这下可好,闹出了人命,那冯二一家老的老少的少,一堆人凑到大管事那儿去哭,大过年的,听着多晦气。”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立马喝住了她:“我说庆生家的啊,你小声一点,这话可不能让四小姐听了去。”
庆生家的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是不屑:“哎呀芳林嫂,你就放心吧。我听四小姐屋里的小丫头说了,那大夫开的药都有宁神静气的功效,四小姐且能睡几个小时呢,哪那么快就醒。你也不想想,若不是这样,这些天咱府里能这么太平?就凭四小姐能在先头夫人的灵堂上做出那种刚烈的事情来,若不下点猛药,这几日府里早就闹翻天了。”
“唉,这四小姐说起来,性子就是硬了些。如今这般的情势,她也该识趣一些才是。若是还跟夫人闹个不休,往后的日子啊,只怕……”
“夫人怕是没这么好的性子由着她闹。那冯二一家哭得再凶,夫人也不过就是打发二十两银子了事。这年头,人命贱如纸。虽说她是正经的嫡出小姐,毕竟身份有别。府里没有亲娘撑腰,就是在老爷面前,说话也不硬气。”
那芳林嫂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四小姐本该过得比谁都如意,谁会想到能出这档子事情。不过说起来,四小姐带回来的修哥可要比太太屋里的朗哥大上几个月,若是论资排辈,二房的嫡长子只怕是要换人了。”
“瞎说八道什么。有太太在,谁还能越过朗哥去。再说了,那修哥是不是老爷的种还说不清呢,这也算是咱们大晋开国以来的一桩奇闻了。这男女和离本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这和离之后还能生下儿子的,说出去只怕真要笑掉人大牙了。你且瞧着吧,夫人必定不会甘休,这个修哥说不好,便要被扫地出门。四小姐别说指望着修哥给自己挣脸子,求神拜佛别被他连累便是万幸了。”庆生家的越说越起劲,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看不至于,太太对四小姐还算不错,那青罗居本就是四小姐原先住的。她离家这些年,太太一直没让人动,如今还让人修葺一番再还给她住。只怕将来对四小姐,也不至于太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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