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快递收发室有些简陋,三面都用不知从哪儿拆下来的挡雨棚围着,顶上盖着块薄木板,穿着快递公司制服的老人搬着个凳子坐在一个锈了大半置物架前。因为天气冷,他面前还有个样式极其原始的炭火盆。
付罗迦报了四次单号老人才听清楚。他走到置物架后面——那里还堆着一小山包裹,有些艰难地弯下腰慢慢翻找起来。
朔风在后背上劈砍着,付罗迦没忍住往火盆前凑了凑。
“不用扫个确认收货的码吗?”最终递过来的东西被挤得没了形状,包装上布满了脏污。他看着老人手上皲裂如干涸泥地的皮肤,沉默片刻只说了这么一句。
老人应该是没听懂。他捏着包裹的一角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老人问“纸盒你要吗?”
他愣了愣,“已经湿了——”
老人声音干干的:“给我。”
他三两下把包装盒拆了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没再去细看那只摊到面前的手。
“买的什么?”老人似乎满意了,有了闲话的心情。
“……挂画。”
“噢。”木炭上飞出了一颗火星。“上面有花儿呀。”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老人咧开了嘴。
付罗迦把东西放了就回学校上晚课的计划被离奇的门锁打乱了。
不久之前他回来过一次,那一次家门明明就能用手里的钥匙打开,可现在他都快把锁眼的齿捅平了,门还是分毫未动。
他刚想蹲下去仔细观察观察锁孔,隔壁的门就打开了。
“你他妈干嘛的,想撬人家锁?”
“我就住这儿。”
邻居多看了他一会儿,总算认了出来:“你是这家的儿子。”
“……对。”听起来很奇怪。
“不是前天才换了锁吗,你不知道?”
“换了锁?”他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钥匙,“怎么可能,我完全没听说——您看见过是谁来换的吗?”
“不就是你妈吗?你妈是不是胖了啊,好久没看见她了——”
“我妈?”可能是他过于空白的表情吓住了邻居,邻居又改口:“应该是她吧……我当时没给她打招呼,也没细看。”
他尝试着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也难怪,如果有人老早就该听见动静了才对。
“谢谢您。”邻居好像还想说什么,但他飞快地转身下楼了——连电梯都没等。
付罗迦抱着画坐了几站公交,然后狂奔穿过路边一排枯萎的柳树。他抽空看了眼表,心知自己已经把第一节自习错过了。
但眼下他很愤怒,愤怒让其他的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不知道小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都不重要。他能想到她的唯一去处就是外婆家。他现在只想找到她,然后——
拒绝暴力。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跟她好好讲道理,认错道歉都不需要了,赔偿、还钱,然后滚蛋。
他抬手敲门。
一分钟。
两分钟。
但外婆家不可能没人。
敲门的节奏变得不再礼貌。又过了会儿门终于开了,他不怎么客气地挤了进去。
外婆居然在。她双手都戴着胶手套,还拿着一根沾着不明糊状物的毛巾。
“你怎么……”
他刚想开口,却被包抄过来的浓重排泄物味道刺激得又想咳嗽又想干呕。
“这……”他把口罩往上死命拉,恨不得把眼睛也遮住。“这怎么回事?”
他怀疑是下水管管道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