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九城飞至塔前时,众位长老正盘腿绕塔而坐,手上结阵,灵光四溢,周遭弟子跟着盘腿闭目,为阵法注入微薄灵力。
而早郁九城一步御剑而来的掌门,却不见人影。
见郁九城来了,一半长老目光欣喜,一半长老神色怀疑。
九城来得正好!快
是来得正好,他一回来仙宗就起大火,焉知这火不是他放的?他可是有前科!当初为了下山逃避就摔了圣物!这回又
住口!大长老出言打断另一位脾气暴躁的长老的斥责冷嘲,九城若是真想逃避,又何必回来?
暴躁长老冷哼一声,闭上了嘴巴。
大长老虽然嘴上说着相信,但看向郁九城的眼睛和蔼中却藏着算计打量,他柔声道:好孩子,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青玉琉璃塔一事另有蹊跷,你放心,宗门一直在暗中调查,定会还你清白
郁九城根本懒得与长老虚与委蛇,从长剑上跳下便凝目四望,只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熟悉白影。
长老却以为郁九城是在找他父亲,连忙道:这火起得蹊跷,有弟子说看到了可疑人影,掌门追去了。
郁九城动作一顿:那人影往哪边去了?
长老们结印支撑着阵法,不好指明方向,一位宗门弟子适时出列,为郁九城指路道:那人影从火光中闪出后便直奔坐忘台的方向而去!弟子们不才,没能看清人影面貌,只隐约看见是个瘦削身形,黑发白衣
听到黑发白衣四个字郁九城眸光一动。
几位师兄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可惜被拉开了距离也不知掌门追到人没有
知道了明确方向,郁九城却并未追出去,他看了一眼面前低着头只露出半截苍白下巴的瘦弱宗门弟子,垂睫沉默,对火抱剑而立,似事不关己,又似成竹在胸。
气氛一时僵持下来,寂静得只听得见塔中火焰燃烧木梁的噼啪声。
半晌,这场无声的僵持其中一方率先退步,那名看似平平无奇的瘦弱宗门弟子低低轻笑一声,挺胸抬头间如蝶破茧,内敛光华替代畏怯假象,明月之辉终无法掩藏。
被认出来了啊
众长老大惊失色:不负!怎么会是你!
没错,那畏畏缩缩在众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瘦弱宗门弟子正是不负假扮的。
面对长老们不可置信的惊疑质问,他表情不变,一如从前那位温文周到的仙宗大师兄。
只是说出口的话,却犀利见血,一把将他们上下维持的遮羞布扯下。
自然是我。不负走上前,面朝众位长老背塔而立,黑发白衣,山风呼啸,衣袂翻飞,今日这出逼人杀身成仁的大戏,怎么能少了我?
你不是已经命灯已灭!怎会魂留人间?!
来者不善,大长老抢先一步开口,试图将焦点从郁九城转移到不负本人身上。
不负倒也没急着将话题扯回去,他施施然敛了敛长袖,温声道:看来长老们已经忘了十多年前那道齐全青玉琉璃塔的祭品了,委实让我这个挣扎着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人不鬼地活了十余年的孤魂野鬼伤心啊
说话间不负挑眉一笑,露在衣衫外面的修长脖颈与手腕没了以前从不离身的白绫束缚遮掩,雪白皮肤上猩红纹路暴露无遗,妖冶而诡异。
此刻的不负若是让谢棋看见,他那声月亮师兄只怕再也叫不出口。
从前的不负白衣似仙,如今不负依然白衣,却鬼气森森。
郁九城不明所以,长老们却做贼心虚很快反应过来:你是当年的不对!你明明被怎么还可能活得下来?!
不负将长老的未尽之语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被扒皮抽筋,敲骨放血,斩断四肢若是在其他地方,自然是活不下来的。
可这里不是仙山吗?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啊!
扒皮抽筋敲骨放血斩断四肢
郁九城心中阵阵发寒,伸手想去抓不负衣袖,却抓了个空。
并不是不负躲开了他的手,而是真的抓不住此刻的不负,已经只是道无形魂体。
郁九城无措地唤了声师兄。
不负终于转头,将注意力放到他的师弟身上,他表情冷冽,目光却凄然:为什么非要回来呢?你不是一直想要去人间吗,我明明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我以为我是面对师兄的指责,郁九城气息乱了一霎,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罢了。不负长袖一甩,没有理会郁九城的支支吾吾,回来便回来了,反正一切都将终结于今日你在旁边看着就是。
大长老察觉不妙大斥一声:仙宗弟子何在?!还不赶快将这欺上瞒下的叛逆之徒拿下!
郁九城第一时间拔剑挡在不负身前,但无人应声。
你做了什么?!不负!!!长老们转头四顾,只见他们身后的弟子依然排列整齐、一人不少,但却神情呆滞,宛若木像。
长老们痛声怒道:他们将你视作师兄!诚心为你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负:无甚,只是少许迷香,仅能脱力一个时辰还要感谢众师弟们为我点的这满宗长明灯,不然我还真要多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控制住这么多人。
至于他们将我视作师兄,我自然也是将他们视作师弟的。师兄实在不忍心师弟们一直被蒙在鼓里,今日便来为他们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