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梵。”
远远地一处传来呼唤,是师父的声音,弥梵连忙挣脱开教主的怀抱,回头张望一眼,在转过头来时教主就已经回到了树上,盘起腿,视线没有移开,仿佛在告诉他——我不打扰你,等你开窍了自己上来找我。
这是教主的脾气。
弥梵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于归抬头望着皎皎明月,心情又阴郁了回来。
住持摆好了茶水,等着徒弟敲门而进,桌上除了一套茶杯,还有一串佛珠和一颗菩提子,弥梵见后握紧了自己的双手,老老实实的将在中原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足有半个时辰之久,他可能没发现这讲过的内容中,某个名字出现了很多次。
“师父,徒弟是不是挺没用的?”
弥梵抓了抓头发,本来想摸脑袋瓢儿的,这一抓到三千青丝,又更烦恼了。
住持捏着胡子点点头:“没用至极。”
“啊?”
弥梵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哪知道师父还真的觉得自己没用,心情难以平复,张嘴就说道:“师父您还是让空无师兄去找浮云征吧,明天你就帮我重新剃度,然后我就哪儿都不去了,一辈子关在寺里面诵经念佛。”
这是好办法吗?
住持觉得某一方面来看确实是好办法,不思不想则就能平淡如水,说不定日后这徒弟还能成为一代神僧,受寺庙的万世景仰。可他却并不适合这断绝红尘的做法,情之所起,等同于在心间落上了印子,谁又能保证这印子不会成为他圆寂前遗憾呢?
住持皱着眉头,久久都没有说话。
弥梵忽然很难受,正当他要张口的时候,住持也说话了:“不要气急攻心,先把茶喝了。”
小和尚乖乖照做,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果真缓和下来,腿也坐直了,等着师父继续开导自己。
“打小你便是喜欢诵读佛经佛法,作为你师父的我也时常为有你这样的徒弟而自豪。佛珠本为菩提,经过多次的研磨才形成了经文佛珠,眼下两件,你心最终归为哪一个呢?”
弥梵的手本能的就伸向佛珠,这东西他太熟悉了,即使数月未碰,可是一看见就能想起无数个双手合十的场景,就在触碰前的毫米之间,手指不自觉的就停住了。
住持了然,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师父……”
“大势所趋,未必道理。心之所向,方能善终。”
十六字,字字珠玑,犹如一道明光照进弥梵的心里,让他冲开了束缚。
“您会怪我吗?”
弥梵拿起来那颗菩提珠子,还是有些忐忑,要是自己真的还俗了,师父日后由谁来照顾?
住持板下脸:“辛苦培养的徒弟居然没办法传承为师的佛法,能不怪你嘛!”
“那我……”一时心软,他又想放回去,住持却不给他这机会了:“那就罚你以后每个月回来六七八九趟,每趟最少三天,怎么样?”
“这好像不行吧。”
住持一点没心疼的打过去:“你这白眼狼!不孝徒!都还没正式还俗就连人带心飞到那谁谁谁身边啦?”
弥梵吐吐舌头,心说还不是您让我飞的。
住持这是越看越气啊,刚才目睹他俩那暧昧不明的拥抱都没这么气人,怎么现在都要肺炸了一样呢?
好一顿被收拾之后,弥梵信誓旦旦的保证:“每年春秋两季我定然回来陪师父,不会让师父孤独圆寂的。”
“行吧,算你还孝顺。”
人都被抢走了,住持难免想发一顿脾气,但始终是不忍这小脑袋瓢每天耷耷拉拉的样子,更何况也早就知晓他必须回到那红尘之中去的,因此也只能尽量成全。
弥梵好好的睡了个晚上,次日起床时,正打算把真情实意通通说与教主听,谁知找遍了菩提树,也没看见那个身影。
扫地僧人弥无近月来被磨去了许多戾气,但终究对他有怨恨,于是故意拖到后面才告诉他:“那人早早便走了,怕是等不到他想等的人了,心灰意冷了吧!”
弥梵听完撒腿就跑,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复仇心又在作怪,弥无特意去打小报告说他好管闲事随便出寺,结果被住持踢出来,好一顿批评。
天恩承寺距离边境州城还有些距离,弥梵一路追上去,都跑到了城门口,却没有打听到于归的任何消息,他本想一鼓作气追到八方风雨去,可转眼一想,若他真的已经心灰意冷,即便是自己去了也会被堵在教坛门口。
这么多天都等了,为什么不再多等一天呢?
弥梵返回的脚步无比沉重,其中不仅有埋怨,更多的是恼怒自己的不开窍。行至寺庙前的水潭时,蹿出了些猫猫狗狗,很是欢快的叫着,好像也是在庆祝这一刻的重逢。
“小杂毛,你都长这么好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