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1 / 2)

袁氏额角青筋暴起,双目染了癫狂的红,眼眶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想朝上首那凤冠霞帔的女人怒斥,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唇齿开合间吐出来的字重逾千斤。

偌大的厅堂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具被遣了出去,袁氏跟前的管事婆子宋妈妈远远站在廊下,耳朵里依稀听得见室内的动静,抬头遥遥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又招呼周边的丫鬟离得远些。

袁氏向来不是暴戾之人,对上袁皇后时却半分好脾气也无了,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着:“长姐,您可知道孩子是无辜的。”

袁皇后整个人瘫在红木交椅上,若有若无的喘着气,听她这话才轻颤了眼睫说道:“她配不上子谏。”

袁氏一听便知她仍旧是执迷不悟,有些绝望的抹了一把泪,哽咽道:“您睁开眼看看这些年,子谏成什么模样了?外头多少人骂他杀人不眨眼?他才多大点,双手染了多少血沾了多少人命,您数得清吗?”

“还有宝福,她二十了,寻常女子孩子都该满地跑了,她还未嫁人!云眉呢,被您宠成什么样了?不知天高地厚!我统共只有两个孩子,您行行好放过她们吧!”

袁皇后好似什么也听不到,双目空洞无神喃喃细语:“她配不上子谏。”

袁氏泪眼朦胧:“您究竟将这几个孩子当成什么?您复仇工具吗?子谏只是您手头上的一把刀,指哪打哪?那宝福呢,云眉呢?”

袁氏的话好似戳中了她的痛楚,袁皇后终于有了动静,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她配不上子谏!子谏的夫人只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她那般声名狼藉之人,与子谏一同提起,也是玷污!”

袁氏猛地一拍桌子,双目圆瞪:“方才几个姑娘说得不够清楚吗?明摆着的污蔑您竟是听不进去?当年她也不过是九岁罢了,能成什么事儿?况且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您上赶着插一脚,人姑娘家的名声兴许也没这么难听!”

袁皇后梗着脖子咬牙死撑:“姑娘家的名声多么重要,你难道要子谏娶一个德行有亏的女子吗?”

袁氏不由得冷笑连连:“德行有亏?方才我看了眼四周的姑娘,德行怕是比温家那姑娘还亏!”

袁氏这边气得上了火,袁皇后却好似恢复了正常,脸上也带了笑,同方才的癫狂判若两人:“总而言之,本宫不会允许言行有污之人嫁给子谏,你也少给我招惹烂摊子,子谏的婚事本宫自有主张。”

袁氏的神色也平静了下来,垂眸望着地上四碎的茶碗,喃喃低语道:“您不知道吧,子谏有多喜欢那姑娘,书房大大小小的书匣子里,具是那姑娘的画像,他儿时总往朱雀街跑,我还疑心他贪玩,后来问了白元才晓得,他竟跟个痴儿一般,没日没夜的守在温家门前,就为了瞧她一眼,让子谏娶了他心爱的姑娘就这么难吗?”

“沈家人向来不爱舞刀弄枪,袁家更是世代学医,他却一头扎进了军营里,五年前,卫国公伤那么重还能有条命从南边回来。不过是子谏这傻孩子不要命的救他罢了,那回他伤得不比卫国公轻些,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您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他在病床上人事不省,怎可能由着您去污蔑温姑娘?”

袁氏抬起头远远的望着袁皇后,好似不认识她一般,满目陌生:“您今日若是当真害了阿芙的命,您就不怕子谏怨您?”

袁皇后心里狠狠一抽,脸上才回的血色尽数退去,隐在宽大的袖笼底下的手,无助的抓挠着,袁氏看不到她的变化,仍自顾自的说着:“就算子谏不怨您,那云将军呢?”

袁氏轻飘飘的一段话砸在袁皇后的心头,自那双凤眼深处蹿出了莫名的疯,白惨惨的脸上沁起一片虚汗,唇色也白得吓人,正轻轻颤抖着。

看她这副模样,袁氏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又见袁皇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塞进那狭小的交椅里,心生怜悯。

禁卫军卫所

水牢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一丝若有若无的风送来阵阵腐臭味,提牢厅最内里的刑架上吊了个人,此时早已经气若游丝,上衣稀碎露出来的皮肉上具是伤痕累累,粘稠的血滴落在沙地上凝聚成一摊。

柳致翰吃力的抬头往有光的地方看去,他的双眼早已经被血色模糊了,看不大清楚,只远远看得见那头坐了个人,嘶哑着嗓子说道:“本官堂堂朝廷命官,我一无渎职犯法,你二无逮捕文书,便将我收押,可有王法?”

沈云谏坐在案台后面,一手端着茶碗,神情闲适,案台上的松油灯跳动着微弱的火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柳致翰,笑道:“柳大人,这里是禁卫军的地牢,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柳致翰喉咙干得很,闻言便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提牢厅里空旷得很,他那拉风箱似的喘息声放大了数倍,心跳声听在他自己耳机更是如雷如鼓:禁卫军乃圣上亲军,何时犯到禁卫军手里了?

一面想着脸上也端得稳稳的,桀桀笑道:“难怪二话不说上来便是一顿毒打,若不是下官命硬,怕是也见不着大名鼎鼎的沈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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