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好吃又好看的冰糖葫芦!”
阿芙突然听见外头商贩叫卖的动静,眼睛都亮起来了,甚至可怜巴巴的咽了口口水,拉着沈云谏好似在怀念一般:“从前的北地,夏日里街头上买得最多的便是各种大饼囊块,像糖葫芦这等小吃却是一点踪迹也寻不到。”
放任阿芙在北地吃尽了苦头,是沈云谏心底里最不能提的痛,若他能早一些,起码赶在柳吟红之前寻到阿芙,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
这会儿自然是巴不得将什么都捧来阿芙的面前,挑开窗帘看了一眼,身穿短褐的商贩扛着一大串糖葫芦正从窗前过,转头跟阿芙说:“你且等一会儿。”
说罢也不等阿芙接话,便挑开门帘挑了下去。
阿芙喊他不及,便安心待在车内等他,不一会儿便见他拿着两串糖葫芦跳上马车,还不等坐定便递给阿芙:“看看好不好吃?”
阿芙伸手去拿,好半天也不吃,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一边笑,微红的山楂裹着亮红色的糖衣,丝丝缕缕的糖味蹿进鼻腔里,勾得阿芙口水泛滥。
听沈云谏在耳边催,阿芙才放进口里咬了一口,甜蜜的糖衣在口里化开来,内里山楂并没有熟透,也不甜,带着酸涩的味道,阿芙却吃得津津有味,吃得鼻尖发酸眼睛发胀,眨一下眼晶亮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眼看着阿芙哭了起来,沈云谏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忙脚乱的又去哄她:“是不是不好吃?不好吃便不吃了,回头我去寻上好的山楂,我替你做可好?你这哭得我心都疼了。”
阿芙将糖葫芦往沈云谏口里送,看他咬一口后被外头的糖衣甜得骤然变了神情,而后又被里头的山楂酸得呲牙咧嘴,却粲然一笑:“不会,糖葫芦很好吃,只是甜得我想哭。”
沈云谏看阿芙这副笑中带泪的模样,索性又狠心吃了两口,这入口简直是冰火两重天,险些吃得他味觉失灵,看阿芙捧着肚子笑,却又觉得甘之如饴。
见沈云谏又要犯傻,阿芙忙将糖葫芦抢了过来,玩笑道:“你可别把我的糖葫芦吃完了,回头连卖的人都找不着,我可唯你是问。”
阿芙这副含娇带嗔的模样直甜进了沈云谏的心坎里,整个人晕陶陶的,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像个傻儿似的喃喃自语:“吃不完,还有许多。”
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阿芙只以为他说吃完了就再去买来,便不曾多想,想起进宫前在温家同周氏争论的事情,阿芙便又同沈云谏说道:“今日璇玑姑姑来时,我们正在上房争论昨日梨园的事,谁知我母亲竟带了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来。”
说罢便将今日争论之事同沈云谏细细一说。
谈及正事沈云谏跑偏的脑回路便回来了,沉思片刻便说:“温老太君出自淮阳周氏,与宫里的周太后出自同族,上一辈的旧事我也不甚清楚。”
阿芙心底里烦闷得很,眼含煞气:“若说我父亲当真是死在周氏手里,我定要她百倍奉还!我却是半点也想不通,同是她的子嗣,为何独独对父亲下如此狠手?”
沈云谏想起了什么,又说:“当初你去了北地没多久,你家那个二姑娘,便与赵王爷定亲了,若当时你不曾离去,依照皇后娘娘的性子定然不会要你安安稳稳嫁给我,最后怕是要便宜了玉贵妃,当年我曾听闻赵王上书求娶你,还不等建明帝同意,周氏便带着二房的夫人进宫哭求你与人奔逃,建明帝随即大怒,最后玉贵妃赶过来求情才得以平息,后来这婚事便落在温落芝的身上。”
“等你死后,也不过一年吧,周氏便因谋杀亲子而被判秋后问斩,连带着二房温廷鸿的差事也被撸了个干净,赵王爷受温落芝的连累被建明帝撵出去就藩了,温家只剩个三房,卫国公的爵位也被收了回去。”
说罢便小心翼翼的瞧阿芙有何反应,也不知没听到还是怎么的,阿芙微阖着眼,面上什么表情也无,水眸再睁时,杀意毕现:“这般看来我父亲的死同她脱不了干系,可寻不着证据便无法定她的罪,若要等那么多年后才能翻案,我等不了。”
沈云谏有些失落,焉头焉脑的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手底下掌握建明帝的禁卫军,查什么事情也方便些,回头建明帝问起来,我也可如实答复,趁早将这一家子黑心肠的一锅端。”
阿芙这才有心思同他调笑,戏谑的看着他道:“你方才叫什么来着?”
见阿芙问了,沈云谏便起了劲儿,跟个狗崽子一般往阿芙跟前凑,笑嘻嘻的说:“你以后便是我的妻,卫国公爷早晚都是我岳父大人,早叫晚叫都一样,说不定岳父大人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娶你过门呢?”
这一席话把阿芙说得面红耳赤,连连推着他,两人甜甜蜜蜜的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又听阿芙说:“宴鸣还在五台山,我过两日便寻个法子去一趟,今日我母亲将周氏逼得这般要紧,也不知她会不会狗急跳墙,总得瞧见宴鸣,将他安全无虞的带回来,在我顾得住的地方,我才能安心跟周氏斗下去,若是她寻个机会拿宴鸣威胁我,那才是捏死了我的死穴。”
沈云谏死皮赖脸的贴在阿芙身上,时不时挨挨蹭蹭,闻言便说:“此事霜眉早已经传了消息给我,你也不必担心,我派了些人守着小舅子呢,周氏有什么轻举妄动便能转身将小舅子带走藏起来。”
阿芙松了口气,听他提起霜眉便起了心思逗他,柳眉微挑看着他笑:“你倒是养了个眼线在我跟前,莫不是吃喝拉撒具要跟你汇报?”
沈云谏有些不好意思,又怕阿芙真的气恼他,揪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我原先不知道你也与我一般,我又不能时时护着你,霜眉是老早便送进温家的,前生她也在的,便是她同我讲你不愿嫁我的,我犹豫来犹豫去,才决定亲自去问你,结果得到的答案,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倒是戳中了阿芙的痛处,她最为诟病的便是与人私奔,沈云谏提起这事无异于在她心头插刀,脸色难看了几分,有些不自在的说:“沈都统你这是在同我撒娇吗?”
沈云谏从不曾同谁撒过娇,连教养他长大的沈大夫人也不曾见过,确实有些笨手笨脚,撒起娇来好似装疯卖傻,听阿芙这样问便难堪得很,又舍不得跟阿芙摆脸色,便将阿芙往自己怀里揣,咬牙切齿的说:“你个不识好歹的坏丫头!”
逗得阿芙嘻嘻哈哈的笑,等她笑停下来沈云谏才说:“你若是执意要去五台山也无事,我与你一同去。”
“你公务繁忙,走得开吗?”阿芙问道。
沈云谏连连摆手说:“不过是些小事,哪有你重要,不过这两日你还是莫要出去了,你才在宫里吃了苦头,好生休养一阵子吧。”
阿芙拨弄着沈云谏垂下来的发,慢条斯理的说:“就是吃了苦头才能往外头去,而不惹周氏怀疑。”
马车渐渐缓慢了下来,霜眉在外头喊了一嗓子:“姑娘,到国公府的私道了,”这便是提醒着沈云谏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