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以祖母的意愿放了岑妈妈,阿芙便是错的,那阿芙愿大错特错!”
偌大的厅堂里,少女婉转清丽的嗓音掷地有声,好似砸在众人的心头上。
老夫人周氏的脸色几经变换,阿芙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她是非不分,明知岑妈妈犯了偷盗罪,还强压着让人赦她无罪。
可不就是倚老卖老么,在座什么人听不出来,这温落芙胆子当真是大得吓人。
“长姐莫要昏了头!”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三房的温落葵,只见她皱着眉头,脸上带着焦急:“你这话可说不得,老夫人也不过是被岑妈妈蒙蔽了眼睛罢了,哪里又是怪你?你就认个错儿,大家脸上都好看,何必跟祖母拗脾气呢?”
温落葵到底是温落葵,嘴皮子利索得温落芝拍马也赶不上,一句话便将阿芙顶撞长辈的罪名摁得死死地。
阿芙忍不住想,这般八面玲珑的温落葵,最后是个什么下场来着?
转脸阿芙便是满脸委屈,泪珠儿滚滚落下,小鼻子红彤彤的,瞧着可怜极了:“若不是二妹妹昨夜在青霄院耳提命面,要我明白祖母的意思,我又如何会曲解祖母。”
说完还楚楚可怜的看着温落芝,大有你怎么不帮我解释解释的意思。
温落芝涨红了脸不知该作何答复,昨夜明明是岑妈妈派人去上房求救,恰好她也在,周氏听了那小丫头一席话,当即便是怒火中烧,她不过是受了老夫人周氏的命,借着由头杀杀温落芙的威风罢了。
谁知杀威不成反倒是自己挨了痛,连贴身丫鬟也挨了打,晴雪挨的那两耳光可不轻,脸颊这会儿还肿得跟馒头似的,冰敷都不管用,今儿出来只得带另一个愣头愣脑的丫鬟晴雨。
温克谨可见不得阿芙占上风,阴阳怪气的笑:“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岑妈妈是祖母跟前的人,而不信任她,转脸寻个法子将她撵走罢了?”
啧,头上还裹着纱布呢,便迫不及待要跳出来寻死,阿芙将眼神放在温克谨头上,忍不住想:“三弟弟,我这头可是抓贼拿脏,证据确凿。”
温克谨可不信她的话:“你嘴巴一张一合便是证据确凿了?”
“我说了你又不信,莫不是你想着要亲自去与母亲的库房里清点清点?”阿芙脸上带着笑:“这会儿桂妈妈应当已经将她送进了京兆伊,你若是还不信真假,大可去听审,我相信三弟弟你听了一定大惊失色。”
二夫人华氏同温落芝的脸色,不约而同的难看了起来,温克谨却不知其意,只以为阿芙在咒他有朝一日会有牢狱之灾,脸色巨变,几乎要跳起来。
阿芙作势爬起来往霜眉身后躲,面露惊恐:“二弟弟你还要打我吗?”
她不说这话还好,听了这话的温克谨神色越发可怖起来,瞪圆了眼睛像是要生吃了阿芙,正欲暴跳如雷时,久久不语的温克行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克谨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在这个家里所说他最看不上的,当属温落芙,可最为惧怕的,唯父亲温廷鸿以及长兄温克行罢了。
阿芙也有些惊奇,转脸看向温克行,不由得叹一句公子如玉。
若说相貌,卫国公府的的公子姑娘个个生得都不差,可单单挑出来看,唯阿芙同大公子温克行最为出彩。
温克行年满双九还未及冠,是卫国公府年岁最长的,府里名声最响亮的,也不过是他同阿芙罢了,不同于阿芙的坏事传千里,他却是美名满天下,又貌比潘安学富五车,如今正在山东求学。
怕是昨日阿芙尚在梨园时,他便回了卫国公府,应当是同国子监一般,放旬假,不知为何,阿芙脑海里划过昨日在卫国公府私道上遇着的那个男子,这应当是赵王。
温克行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随手将茶碗放回桌上,这才抬眼看向阿芙,眼眸里刹那间的惊艳过后便是一潭死水,看着阿芙的眼光里,带着审视。
上回温克谨在府门外对阿芙大打出手之事,这会儿在外头早已经是沸沸扬扬,温克行旬假向来是不回卫国公的,如今回来一趟不过是接到了华氏的信,里头字字句句具是在说大房那丫头成了妖孽一般的人物,害的温落芝与温克谨双双伤病。
温克行与阿芙见得少,也不怪他,从前他要么是在山东,要么便在外头会友,依稀记得自己有个生得极其漂亮的妹妹,却见得少。
记不太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这会儿看着变化也不甚明显,不过应当是变得极多的,要不然向来觉得他读书最重要的华氏,不可能会千里迢迢给他写求救信,让他一定回来一趟。
阿芙审视着温克行,他也在打量着阿芙,瞧着她着如花般的容貌,想到华氏吩咐他顺便带来的那人,顿时便有些惋惜,这么靓丽的一朵玫瑰,便是要便宜了那等人,可惜,可惜。
温克行在卫国公府里向来说得上话,老夫人周氏对他才是真的信重,这会儿各人的目光具落在了他的身上。
像是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阿芙看着温克行对这些□□裸的目光竟无半分不适,稳稳坐在红木交椅上,双手交叠对阿芙做了个揖。
“我这弟弟向来性子急躁,可若不是有人恶意招惹他,他万万不会动手上人的,”温克行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当时若是伤了你,长兄在这里向芙妹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便原谅阿谨这回吧。”
温克行确实厉害,轻描淡写间便将温克谨不悌姊妹一事抹平了,还隐约意有所指是阿芙恶意招惹他,才惹他犯了病。
但阿芙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旧事重提,这温克谨早晚还有机会再收拾他,这会儿同温克行争辩多说无益,说道:“那事儿早过去了,虽然不知道三弟弟为何会犯这疯病,但阿芙又怎么会和弟弟计较那么多呢?”
霜眉就知道她这主子向来不爱吃口头上的亏,这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大公子要同她辨口舌,可没那么容易赢,她这话一出来,便将温克谨定成了疯子,又显得自己大人有大量,老早不计较了,这会儿还提起来那你定然是居心叵测。
霜眉一面想一面忍不住发笑。
阿芙站在前面,看不见霜眉脸上的神情,并不打算给温克行反驳她的机会,继续说道:“阿芙今日来不过为两件事,岑妈妈犯偷盗是其一,其二便是我替我卧病在床的母亲,前来问问祖母,五年前的旧事。”
周氏眼皮狠狠一跳,虽说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心惊肉跳,温落芝昨日回来便在上房又是哭又是请罪,将梨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
周氏嫁进温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便是未嫁之前,她也是上京城里权贵人家的姑娘,祖上是临朝的开国功臣,生养了当今圣上的周太后便是出自周家。
飞扬跋扈,煊赫一生,临了临了却被这般污了名声,周氏当即便是气得恨不能杀了温落芙,连带着惹出这一堆祸事的温落芝也厌烦至极,在上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吓得华氏连忙去喊温克行才消停下来。
周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连一向无所畏惧的徐氏也缩了缩身子,往温亭弈身旁靠了靠。
温亭弈却反应了过来,对于卫国公府而言,五年前的事是秘不可宣的伤疤,自从温霆学去了,圣上便一直扣着卫国公的爵位不曾下发。
曾经温家众人一度以为卫国公府会被夺爵,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圣上却一点动静也无,直到温克谨在会试上大放异彩,名声传到圣上的耳朵里,还曾亲自喊了温克行进宫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