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为所欲为</h1>
陈家老太太袁氏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其相貌, 与儿子陈澈极为肖似。
当初陆宝娟有了孩子之后, 想要给陈澈作妾, 当时一封信修到淮南, 于信中把陆宝娟骂了个狗血喷头的, 是这老太太袁氏。
而在陆宝娟把陈淮安赔给陈杭之后, 答应让陆宝娟做了外室,又一力压制,不准儿媳妇余凤林进京的, 也是这袁氏。
袁氏主意大,主见也真,儿子春风得意时不停敲打, 败走麦城时又不停鼓励, 到如今儿孙满堂,子孙和乐, 而她自己还牢牢主着中馈, 自然是个精明无比的。
陆宝娟来见老太太的时候, 她正在和孙儿媳妇郭兰芝两个斗双陆呢。
郭兰芝是英国公府的女儿, 相貌娇美, 性子也凌厉,比陆宝娟入府还早, 虽说表面上尊着,对于婆婆陆宝娟倒无甚尊重, 反而是和陈老太太两个关系极好。
此时见婆婆进来, 自然起来见礼。
陈老太太瞧着孙媳妇儿搁下了牌,悄悄儿的,就去偷翻她的牌了。
郭兰芝哎呀一声,赶忙去抓自己的牌:“祖母,可没你这般耍赖的,怎么能趁着人家不在,就偷看人家的牌呢?”
陈老太太也不过作戏而已,笑呵呵搁下了牌,问陆宝娟:“仨儿说是不想仗他爹的脸面,所以要在外考试,考完才回来。这也就罢了,仨儿媳妇怎的也不回来?
我这正缺一个打牌的呢。”
郭兰芝笑着说:“瞧瞧,瞧瞧,新人还没来了,祖母就忘了我这旧人了,仨妹妹是从北地来的,咱们府里还没来过个北地人了,想想就新鲜。”
陆宝娟笑着说:“这不是她不懂规矩,也胆小怕生,迟迟不敢入府么。”
陈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点着头道:“那儿媳妇你就多辛苦两趟,教她些规矩礼仪,叫她熟悉熟悉京中女子们该有的规矩了再带来。
可怜见的,只怕她也没想过,自己一个寒门姑娘,能做个相府的儿媳妇吧,也不知此时得怕成个什么样子,要她胆子大些儿,我调/教调/教她,咱们一府两个孙儿媳妇,光是瞧她们玩闹嬉笑,我也开心。”
陆宝娟连连点头,称着是。
犹豫半晌,又道:“不瞒老太太说,仨儿媳妇还是个当垆卖酒的商户儿,不比您想的胆怯,而是主见极大,自幼在下九流的街面上走惯了,粗野的很,走路带风,喝汤呼噜嘴儿,关键是还不自知,这种才难调/教呢。”
老太太跟陈澈一般,听罢沉默了半天,说道:“罢了,那你多担待着些吧。便再粗野,她也是咱们相府的儿媳妇,你断不可起叫仨儿再和离的心,明白否?”
说白了,陆宝娟自己就是个外室上位的。
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由外室而为正妻,陆宝娟走的路,比蜀道还难,但她居然给走成功了。
老太太很怕她因为不满意陈淮安的结发妻子出身卑劣,要给他在京城另找一房妻室,才有这番敲打。
陆宝娟应了一声,辞过老太太,转身就出来了。
粗野,磨牙打咯放屁,经着陆宝娟这不遗余力的宣传,罗锦棠在相府人的心目中,就是这么个粗野货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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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考了三天,每天只是窝窝头就生水,从贡院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蜕了一层皮。
偏今天还是个暴雨天儿,如瀑的大雨倾盆的往下泄着,考生们从考场里一出来,全都鸟兽逃命一般的,四散奔逃了。
今日陆宝娟连个丫头都没带着,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堵在半路上,依旧是往日那哀哀欲绝的样子。
见了陈淮安,她连忙就赶了上来,强作欢颜的笑着说道:“你爹如今是次辅,次辅家的儿子,凭荫也是可以入朝的,你倒好,非得来受这重罪,辛苦坏了吧。”
陈淮安还急要着去见锦棠,亦是笑:“娘,这天还下着雨了,你就早些回家呆着吧,我还得赶到酒坊去接锦棠了。”
陆宝娟又瘦,又小,又苍白,仰望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因他不肯跟自己走,只得匆匆撵着他的步伐,说道:“渭河县里来了信,说你的养母齐梅服完了役,从牢里出来了。你是知道的,你到如今其实还是她的儿子,她要闹将起来,只怕连你爹都没辙。
她说,你在京里备考可以,让锦棠回去,回到陈家替你敬孝,伺候她一段时间儿,我已经答应了,你和锦棠商量商量,只要时间上得当,就让她先回去,如何?”
此时倾盆的大雨往下泄着。
陈淮安于雨中顿了片刻,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说道:“娘,齐梅判了五年刑期,按理不该如此快的就出来的。”
陆宝娟讪笑了笑,道:“便官府也有个减刑的,她都坐了三年牢了,也该放出来了。”
陈淮安顿了片刻,道:“罢了,我知道此事了,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