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不说话了。
宋先生拧了拧眉。
大哥哭得厉害,哽咽着说:“是哥没出息,亲弟弟得了这么重的病都不敢吭一声......哥对不起你。”
南岸慌忙摇头:“没,没有的事。”
说完自己也红了眼睛。
宋先生的眉宇舒展开,他静静旁听,没有打扰。
南岸和大哥断断续续聊了大半夜。
大哥说这两天跟他一起回去,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诉家里人。
南岸死活不同意。既然癌症已经成为过去,何必再提出来令老人无谓地伤心?
乱我心者,昨日之日不必留。
吵了好半天,大哥才勉强答应。他又说,那未来的事情,你跟你男朋友的事情,总要说吧?
南岸斟酌道,要,当然要,让我一点点慢慢来。
他像一座桥,要载着两个画风截然不同的群体相遇。
挂了电话,南岸长吁一口气:“我写遗书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过有朝一日我会靠它出柜。”
他按着宋先生坐在床上,说:“你都听见了,我哥要我出柜,带对象回家见家长。”
宋先生平静应允,“好。”
南岸促狭地在他耳边问:“不紧张嘛?真的不紧张?真的真的?”
语气好贱,贱到南岸听得自己都想跟自己分手。
宋先生没理他。
他自问自答:“也是,你不是丑媳妇,你是漂亮媳妇,你自信我也骄傲,我爸妈要是不同意,我就让他们找个比你更好看的给我。”
闻言宋先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啊。
南岸半天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宋先生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想要爸妈给我找个更好看的......”
这家伙......宋先生懒得搭理他。
南岸靠在宋先生怀里,“宋先生,遇见你以前,我想,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一个人过一辈子,养养花草养养猫狗,弹琴唱歌跳舞,简单地工作,简单地生活,老了就住进养老院。”
可是孑然一身,在灾难和孤独面前,是如此孱弱如此不堪一击。
住院期间,宋先生安排人盯着南岸规规矩矩待在病房里不准乱跑。
那时候南岸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偷偷溜出去,见到其余和他一样饱受疾病折磨的人......那些人神志恍惚,奄奄一息,眼睛里的神采逐渐黯淡,枯瘦的四肢失去生机。
原来不是谁都可以像他一样,有最好的照顾和治疗,就连哭闹时的小情绪都被细致耐心地安抚好。
然后他发现,纵然是遭遇同样的不幸,纵然在苦难面前同样束手无策,有亲属陪伴的病人,就连绝望大哭的时候,也比那些没有陪伴的人要更幸福。
情感缥缈无形,却也是坚硬的盔甲。
随着时间流逝,南岸越来越难弄懂,当初为什么偏要引诱宋先生,非这个人不可。
他将其视作一种千载难逢的幸运,可是——
“可是幸运是有限的,我已经用掉了这么多的幸运,我好害怕,万一下辈子没有遇见你......”
宋先生轻声:“那换我来找你。”
南岸笑了几声,有点酸涩又充满幸福,“你不用找,你只需要远远地站在哪儿,一旦我看见了,就会放下一切追着你跑。”
“因为我这张脸?”
这是个问句却不是问题。
这是个假想,等着被否定。
宋先生微微眯起眼睛,谨慎关注着南岸的动态,要是南岸敢说什么气人的话,他就提前堵住这家伙的嘴。
“我当然喜欢......唔。”南岸掰开宋先生的手,“放开我,让我说完。”
“最初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脸,因为线条比例弧度等等一切被美学所定义的东西。”
南岸从宋先生怀里仰起眸来,张开手指,缓慢抚摸着头顶那张俊美到不可思议的脸,“现在我还是喜欢你的脸,因为我爱你带给我的所有美好的感觉。”
当我看见你的时候,这样的感觉被唤醒。
第50章 等身仿真娃娃(5)
次日清晨,南岸的手机响个不停。
宋先生以为是闹钟, 想替南岸关掉, 一看屏幕, 南岸哥哥的电话。
他把呼呼大睡的枕边人叫醒。
南岸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早啊,哥。”
大哥:“我现在在机场,待会儿出来见我, 老二你可别想躲我们。”
南岸精神一振:“哥怎么来了?”
大哥言简意赅:“来见你。”
南岸睡意全无, 从床上蹦起来, “完了我哥来找我算账了!”
宋先生挤好牙膏, 递给他牙刷,“在哪里见面?”
南岸:“哥让我挑个地方。”
宋先生:“请到家里来,我留下陪你。”
南岸点了点头, 心里有些惶恐。
没想到大哥把妹妹也带过来了。
南岸目瞪口呆:“你不会也跟杨志一个口味...”
小妹冷哼一声,不客气地打断他:“怎么,大哥能知道我就不能知道?不让长辈知道,还不让平辈知道了?我还是不是你妹妹?”
南岸无奈:“能能能,当然能, 快过来哥抱一下。”
小妹扑进他怀里, 突然哭出声来, 一双与他形似的眼睛又红又肿, “你这光头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