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陆凌受到伤害,更心疼他受到伤害,那时,尚未得知,伤害陆凌最深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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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季定哲,他默默的擦掉自己身上的蛋糕污渍,使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狼狈,所幸,他还拿着手机,钱包里带有身份证。
冬夜的寒风浇在人脸上格外刺骨,他缩了缩肩膀,打了出租,准备随便找个旅馆住宿一晚。
沈郁川现在肯定在回家的路上,他其实很想折回去找他,和他一起面对沈妈妈的责备和愤怒,但还是努力的忍住了。
他知道,他现在过去就是纯粹的添乱,只要他乖乖的,沈郁川肯定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过来找他。
陆凌蜷在后车座上,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些安全感,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心里却结满了冰。
他低着头,小声的对自己说:“鹿鹿乖一点的,沈哥会来找你的……”
到了旅馆后,陆凌恍惚的下了车,走进去。前台奇怪的打量了他几眼,没有说话,淡然的给他办好了临时入住手续,陆凌拿着房卡,轻声道了谢,低着头走进电梯。
这一刻,巨大的疲惫终于从他强撑的薄弱意志里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慢慢的蹲在电梯角落里,抱着膝盖,先是咬着嘴唇忍着,最后终于没能忍住,哆嗦着肩膀哭了出来。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眼泪一滴滴落了满脸,他既没有擦,也没有太过痛苦的抽噎,只是心里难受,难受的厉害。
接着就是害怕,他怕沈郁川最终没能说服任何人,只能过来说服他,想跟他分手。
他那么怕还在坚持,沈郁川怎么能不要他。
陆凌放满了一浴池的热水,整个人都躲了就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另一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响着。
沈郁川简直急疯,他一边开车往家里赶,一边给陆凌打电话。
眼见着陆凌不接,他也不再打了,车速飙得飞起,只想立刻赶回公寓。
但他并没有见到陆凌。
公寓门口一片狼藉,有糊了一地的奶油,有摔碎的玻璃杯,被扔出来的陆凌的衣服和行李箱……
沈郁川脑门轰得一声炸裂,脸色逐渐阴暗了下去,他紧紧握着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打开门走进屋里。
何静正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秦乐站在她身边安慰。
沈郁川清冷道:“陆凌呢?”
何静猛的抬头看他,眼眶猩红,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哭腔:“你还有脸问他,沈郁川,你……还有脸问!”何静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沈郁川极嫌恶的剜着他,冰冷彻骨,耐心终于耗尽:“我说,陆凌呢?”他竭力的隐忍着心里的怒意和难以言状的害怕,担心,似乎丢失了最重要的宝贝。
所有情绪纠缠在一起,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疯掉。
“沈郁川,你再怎么折腾也该有个头啊,你怎么就这么自私,你对我就真狠,沈郁川啊沈郁川……你爸不知道从哪里带回个野种想搞垮我,抢走公司,我在这个家里举步维艰,撑得那么累,你就不能体谅我心疼我一次吗?”何静眼睛越哭越肿,“郁川,妈求你了,跟我回美国,你爸最放心的还是你,日后也只有你才是秦家的继承人,只要你回头,你别跟我倔了好不好?”
沈郁川脸上的阴沉只增不减,他麻木的面对着何静的苦诉,只觉得讽刺可笑。
秦乐看着两个人果然又弄这么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沈郁川却没有心思和她们耗了,深深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问:“告诉我,陆凌去哪了?”这是他留给何静的最后耐心。
他不难猜到陆凌遭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此刻心都要疼掉了。
何静脸色刷白,几乎是一瞬间从沙发上趔趄而出,高跟鞋在地板上剐起一阵尖锐的声音,直直的站在沈郁川面前,气的语无伦次:“沈郁川,你心里还想着那个没有家教的同性恋,非这样这样故意恶心我吗?”
沈郁川抬眸,眼眶猩红,眼睛里透着危险的光芒,把何静吓得一个激灵,愣在原地。
但他最终只笑了笑:“我也是个同性恋,我也很恶心呢。”
“沈郁川……”何静呆滞的看着她脸上那个明明很轻和和却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后退了几步,不知踩到什么东西,险些摔倒,幸亏秦乐从后面扶住了她。
“哥——”
“您最好保证陆凌不会有事!”沈郁川脸上表情近乎疯狂,他心里的弦几近崩断,否则,我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维系着他心里的天平尚能平衡的砝码,只有一个陆凌。
何静的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直到沈郁川摔门而出,方才反应过来,她飞冲出门外,沈郁川早已走进电梯。
何静哈哈大笑:“沈郁川……哈哈哈哈,沈郁川,你在威胁我,你为了个曲迎献媚的男人威胁我,哈哈哈哈……”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呜呜呜……”
接着就是一阵号啕大哭。
——
沈郁川急疯了,他去陆凌以前的出租公寓,学校,季定哲家,每个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能找到人,电话也一直没人接通。
他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准备回陆家再找找看。但他知道,陆凌这种时候最不可能回的地方就是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