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反对,大殿之中一片安静。
这种安静让郤缺有一种掌控全场的满足感,他带着这种满足感继续说道:“老夫认为公子莫生性纯良,颇有成公谦谦之风,乃是大晋君候的不二人选,诸位以为如何?”
郤缺其实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比如说让其他自己这一脉的大夫来进行提名,但这位上卿并没有、也不愿意这么做。
郤缺就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向整个晋国政坛证明自己这位上卿的权威!
郤缺当然知道会有反对者出现,但他在过去的几天里合纵连横,早就已经定下腹稿和诸多计划,可谓胸有成竹。
郤缺将目光投向士会,等待着这位老友的发难。
既然荀林父因为“将不离军”的原则不可能抛弃大军率先赶回,那么士会也就成了六卿之中唯一一个坚定的反对派了。
但下一刻,一个出乎意料的反对者出现了。
魏相站了起来,高声道:“郤伯此言十分不妥!成公临终之时明明令我等辅佐公子据即位,郤伯为何却违背成公之意另选他人?此非为臣之道也!”
魏相虽然距离很远,但好在他足够年轻,能够轻松的用大嗓门把声音传遍整座大殿。
下一刻,所有目光顿时就聚集在了魏相身上。
魏相面无惧色,离开坐席昂然大步向前,一直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站定,和郤缺距离拉近到二十步左右。
郤缺看着魏相,因为过于惊讶而好几秒都没有说话。
郤缺想过很多人选,但从来没想过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自己的竟然是这个两年之前还籍籍无名,一个月之前才刚刚获封大夫的毛头小子!
多年修养迅速让郤缺反应过来,冷冷的说道:“简直是胡言乱语!成公虽然喜欢公子据,但也曾经在老夫面前多次称赞公子莫有明君之相。且成公又并未留下任何关于继位人选的旨意,老夫召集卿、大夫选出新君也是理所当然,如何能说是违背成公之意?”
无论是谁站出来反对也好,郤缺都必须要将这个人给干掉。
魏相哈哈大笑:“谁说成公没有留下旨意?郤伯请看!”
话音落下,魏相从自己宽大的袖口之中取出一个卷轴拆开,将卷轴之中的那张写有字迹的绢纸高高举起,向所有人展示:“诸位,这便是成公在临终之前亲笔写就,命人交给我的旨意。上面清楚的写明——公子据才是成公指定的唯一新君人选!”
大殿之中顿时一片哗然,郤缺也同样吃惊变色。
晋成公居然在死前留下了一道指定继承人的旨意?这绝对是在场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就连士会、赵朔、魏绛这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他们都知道魏相必然有所准备,但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准备。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谁知道你这旨意究竟是否伪造?”
魏相定睛看去,发现原来是郤缺的弟弟步扬。
魏相笑道:“此事有何难?这旨意上有君候的笔迹和玺印,在场认识君候笔迹和玺印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只要众人辨认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说完,魏相立刻将这份旨意递给了士会。
士会立刻站了起来,先是深深的看了魏相一眼,然后才接过这份旨意,仔细的看了起来。
片刻后,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士会抬起头,缓缓说道:“这份旨意确实是君候所拟。栾伯、赵孟,你们也看看吧。”
再过片刻,栾盾和赵朔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旨意是真的。
魏相笑着扬了扬再一次回到手中的旨意,对着郤缺道:“郤伯,还请你也看看,这份旨意究竟是真是假?”
郤缺脸色阴晴不定,冷冷的看了魏相一眼,还是站了起来,双手接过这份旨意。
大殿之中顿时陷入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郤缺,想要得到郤缺的答案。
又过一会,郤缺抬起头,轻出一口气,用听不出情绪起伏的语气说道:“这份旨意……确实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