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泽点了点头:“多谢婶婶们。”
一个大婶站起身,摆了摆手:“没什么。”
另一个大婶看了一眼棺材,眼中露出一丝惋惜与痛:“燕家妹子,可怜了。衙门找不到凶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心里也慌得很。燕家小子,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燕临泽喃喃:“为了姐姐,我一定会的。”
两个大婶摇着头出了门。
沈樊成的手指覆上那漆黑的棺材盖,道:“能打开么。”
“开吧,还没有钉棺。”燕临泽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你了。”
沈樊成和燕临泽抬起沉重的棺盖。
燕雁躺在洁白的碎花之中,无声无息,安静得可怕。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眉头还稍稍蹙着。她换上了新的衣裳,这是她一辈子都没有穿过的好布料,终于在死的时候穿了一回。
燕临泽还记得他和她逛布店,燕雁对着一块昂贵的布料爱不释手。
燕临泽说:“喜欢就买呀。”
燕雁松了手,笑着摇摇头:“就是没见过,稀奇一下,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料子也就看着好看,其实一点也不透气。”
燕临泽也不是没有看出她口是心非,道:“姐,等以后我有出息了,给你把这些衣服料子全买了,管他好不好看实不实用呢,你就上午穿一套,下午穿一套,晚上高兴再穿一套。”
燕雁骂他胡说八道,脸上却在笑。
燕临泽哆嗦着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姐姐的脸,可最终还是没摸下去,扶着棺材跪坐下来,哀哀悲泣。
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搬柴搬那么慢,恨自己为什么就放心把她一个人和陌生男子留在一起,恨自己为什么总爱出风头却让她跟人赔罪,恨自己为什么说过无数次豪言壮语却从未付诸实践,恨自己千千万万数不清的可悲错误与年少轻狂。
他对不起他含辛茹苦的姐姐。
他的姐姐本到了嫁人的年纪可她一直担心她嫁了出去就没人照顾他了,所以从不回应。
父母死后她就一直为他而活,可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不想离开姐姐。
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姐姐,世界会怎么样。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世界从此以后只剩下了惨淡的灰色,什么都勾不起他的兴趣来。如果有机会,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姐姐复生归来。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仵作是怎么说的?”沈樊成轻声问。
燕临泽抽噎道:“为刀所伤,伤口在腹,宽四寸,最深处深一又半寸,破皮伤器,失血过多。难以救治,逐渐死亡。”
逐渐死亡。
这比一击致命更加可怕。
他根本不敢去细想当时姐姐的感受。
他还记得当时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燕雁,手里抱着的柴落了一地,连滚带爬地到她身边,哭着喊姐。
燕雁当时微微眨了眨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随即陷入了昏迷。
他想去抱她,却沾了一手的血,她那么脆弱,让他不敢再动。
等到老大夫提着药箱赶过来,看完她的伤势后,为难地摇了摇头。
燕临泽一直忍着泪意,直到这时才瞬间爆发:“大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姐姐,钱没有关系,我家里的所有钱都可以给你,这间店面也可以给你,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姐!”
老大夫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呀,你姐姐这个伤势……唉,我尽量,但是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一天的了。
反正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等来的却是姐姐的最后一面。
大概是回光返照,燕雁竟然又有力气说话了,她动了动手指头,立刻被燕临泽一把抓住。
“姐!”
“阿泽……我要走了,对不起……以后你一个人也、也要勇敢,要坚强,要做个好人,不要因为仇恨……就去做坏事,走上歧途。”
“姐,姐,你不要死,大夫说只要你坚持一下,你就能好过来的。”
燕雁眨了眨眼,微微地喘息着:“我清楚的……答应我,阿泽,做个好人,不要做坏人……不然、不然爹娘和我,都……都不会原谅……”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燕临泽泣不成声。
燕雁像是放心地呼了口气,闭上了眼。
“姐!姐!”燕临泽握着她的手喊,“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家伙干的?是不是他!”
可是燕雁已经不能回答。
她睡着了,很安静地睡着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唤醒她。
她的身躯一点点冷下去,燕临泽抱着她,哭到声嘶力竭,再无法发音。
“那仵作有没有说,凶手用的是什么武器?”
燕临泽虚弱地点了点头:“说就是用的我们厨房里的那把菜刀,当时姐姐正在用它切肉。”
“刀呢?”
“在衙门里当证物收着。”
沈樊成接着问:“那个人长相如何?身形如何?”
“我不会描述长相,只知道长得挺和气的,有点瘦,也不算很高。”
沈樊成在厨房里转了一圈。
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燕雁这个人一向整洁。
只有砧板上还放着几片切完的生肉,现在已经坏了,散发出淡淡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