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安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是他多想了吗?他没有多想吧?
联系到她之前的种种含蓄的举动,他仿佛终于抓住了微妙所在。
殷佑微跑了,是因为她在害羞。
这才是一个女子表完白后正常的反应。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
对付刀烈春,他可以打一架,可以置之不理,可对殷佑微,他简直是束手无策。打一架是不可能的,可是置之不理……也办不到啊。
他喜欢殷佑微吗?
沈樊成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思考起这个深奥的问题来。
殷佑微一路跑回了闺房。
婢女见她脸色飘红,呼吸急促,不由问道:“小姐不舒服吗?”
殷佑微摇了摇头:“没事。”
她刚在桌子前坐下喝了杯水静静心,门口就来了个小厮,同婢女说了几句。
婢女进来传话:“小姐,外头有个人想见沈少侠。”
殷佑微放下杯子:“嗯?”
谁会来殷家找沈樊成?
小厮也跟进来补充:“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郎,点名要找沈少侠,看起来很急的样子。他是小的刚才出门采办的时候碰到的,在路上到处问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如何如何的男子,还是个江湖人。小的听着那描述觉得很像沈少侠,就多嘴问了一句是不是姓沈,结果他就跟过来了。”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郎?
难道是……
殷佑微起身:“我去门口看看,你们去厨房那边叫一下沈少侠。”
殷宅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个头不高不矮,身形看着却有几分消瘦。头发有些蓬乱地扎成一束,眼眶微微下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有好眠的样子。嘴唇发白,干得起皮。
殷佑微赶过去看清他的模样时,大吃一惊。
多日不见,燕临泽怎的变得如此憔悴?他不是和他姐姐在镇子上开清白堂吗?
燕临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怔,喉头动了动,终是吐出了两个气音:“小魏,是你。”
殷佑微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惊道:“你……你怎么……?”她转头吩咐跟着的下人:“快去拿水来!”
燕临泽咳嗽两声,道:“沈大哥在么?”
“在的在的,他马上就出来。你这是怎么了?”
燕临泽像是极痛苦的样子,皱了皱眉,嗓子干涩地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哽咽道:“我姐姐……没了。”
殷佑微呆住了。
燕雁……?燕雁没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临泽的嘴唇动了动,目光望向她身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像是强忍住的悲伤忽然决堤:“沈大哥!”
殷佑微一回头,就见沈樊成急急奔来,扶住燕临泽几乎摇摇欲坠的身躯,紧张问道:“怎么了?”
燕临泽哀哀道:“我姐姐没了……她……她被人杀了……”
沈樊成怔在那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会?”
燕雁……被人杀了。
殷佑微情不自禁地捂住唇,倒退一步。
她对那个女子印象很好,没想到世事无常,不过分别些许日子,听到的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丧讯。
“是谁?!”
燕临泽接过下人递来的一大杯茶,仰头咕咚一声喝了,一边被呛得连连咳嗽,一边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不不不,我知道,可是……”
沈樊成看他语无伦次,道:“进去说,不要急。”
燕临泽抹了一把眼泪,苦涩地点了点头。
殷佑微问下人:“二哥现在在做什么?”
“少爷觉得累,现在在屋子里睡觉。”
殷佑微点头,吩咐了几句,便匆匆追上沈樊成他们进了堂屋。
燕临泽坐在位子上,默默流泪,时不时吸一吸鼻子。
沈樊成也不催,就坐在边上无声地看着他。
殷佑微抿了抿唇,看看沈樊成,又看看燕临泽,坐立不安。她手边放了块干净帕子,也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
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调皮捣蛋、意气风发的少年了,他变得颓丧、哀戚并且幽愤。他父母双亡,身边最亲近的只有燕雁一人,姐姐的横死,于燕临泽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他慢慢止了眼泪,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哑声说道:“三天前的晚上,我和姐姐跟往常一样正要打烊关门,这个时候来了个客人,是个男的,看上去比我大两三岁。他说他与同行的人走失了,寻了一路实在疲倦,终于找到个还没打烊的店,问能不能先给他碗酒喝。
“我们看他一身粗布麻衣,风尘仆仆,言辞又恳切,便去给他温了些酒。他显得很高兴,我姐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他问有什么,我姐便说了几样菜。他数了数余钱,点了一份小炒肉。厨房的柴火刚好用完了,我姐让我去后头搬些新柴来,她先在厨房切肉。
“我就去屋子后头把囤着的柴整理了一下,扎成捆搬了一些进去,可是等我进到屋里,酒馆里方才坐着的那个赶路人已经不见了……我觉得奇怪,又走到厨房去……”燕临泽的声音发起抖来,“就看到我姐倒在地上,肚子上好大一个口子,一直……一直在流血……怎么也止不住……”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