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弼扫了一眼这些威武雄壮的战士,却发现没有一个高级军官。尤其是当日陪在皇太子身边,号称近卫第一将的萧陌。这些高级军官不在场……那是去了哪里?
朱国弼的心口没来由一紧,闪过一个念头:抄家!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有如此念头的人自然不止朱国弼一个人。
“先不要哭。”朱慈烺抬了抬手:“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明火执仗抢你们的家产。实际上我还是很想与诸位勋戚同甘共苦,以全祖宗君臣之义。你们乖乖将家产都写出来,违反国法的地方,咱们商讨着献金赎罪,对吧?都是些笞杖的小罪,何必因此伤了体面呢?”
魏国公徐文爵一见皇太子打完棒子又给了枣子,心知这是皇太子耍无赖要钱,当即就坡下驴,道:“此事原无不可,既然皇太子有令,臣也就顾不得家丑了。其实我魏国公府早就入不敷出,连年来变卖家产,就是五万两都未必能有。”
朱慈烺取了一柄如意,往案几处一指:“据实写来。”
徐文爵也不再死犟,带头过去跪坐地上,提笔便写。其他跟在魏国公身后的勋戚自然也过去,不甘不愿地写下家产。其中灵璧侯写得最快,只有四行十六字,却是:“破屋容身,举家惨淡。祖宗所遗,止存礼器。”
朱慈烺从王之心手中接过扫了一眼,道:“让他落款,贴出去。”
灵璧侯置气一般在这供书上写下了大大的名讳爵号,让人贴了出去。其他人见还要贴出去,更加不肯多写。有的写了三万、有的写了五万,有写多些的,却要说明自己如何四节施粥,赡养孤苦,修桥铺路,开支巨大。
朱国弼等先过来的,也等着看其他人家写多少,自己好酌情修正,不至于迥异旁人。
王之心到底拿过朱国弼的孝敬,走过他面前时,故意负手而立,暗中露出食指交叉,比了个“十”字。
朱国弼心中暗道:这是要我报十万两?还是多报十万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供述,已经写了十六七万两了,看来是让我再多报十万两。唉,皇太子心中早存了一笔帐,此番非得割块肉不可啊。
王之心回头看了一眼朱国弼的供纸,心中却是摇头,终于不敢再有所行险,将供纸传了过去。
朱慈烺照例看了看,道:“贴出去。”
所有写完了家产供述的人,竟然获准离开回家。等他们出了长安门,登时被一干文臣围住,询问贴出来的家产清单是真是假。那些贵戚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造假欺瞒,有些人甚至还说这是刀兵之下,迫不得已多说的。
文官其实更关心的是南京撤制的事,谁知道这些勋戚进去,该说的还没说,自己反倒成了过江的泥菩萨,死得更惨。这事看来也只有去北京那边再想办法,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看新立两省的职司之中能否捞个好些的。
徐文爵报了五万两的家资,没想到自己竟然安然从宫里出来了。只是他回到府上,却见府门口站岗的锦衣卫换了人,都是清一色的战兵。这让他有些不祥的感觉,但是不回去又能怎么办?现在恐怕整个南京城都在皇太子的掌控之下。
果不其然,徐文爵回府之后就听得老管家来报,说整个国公府被不知哪里来的战兵团团围住,只准进不准出。
“那买菜买粮呢?”徐文爵本还想转些家中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出去,谁知道皇太子下手却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都不准去。”老管家哭道:“他们在门口画了一条红漆,但凡敢有迈过的,当即射杀。是真的杀了人了啊!老爷!”
徐文爵心中冷了一半,突然道:“鸽子!还有鸽子!准备一只飞鸽,我要写信去北京。这是要翻天了!”
鸽子的确能够飞出去,因为朱慈烺并不担心这些勋戚传出什么消息,他关心的只是财物。
崇祯十二年的三月初八,江南所有报纸都出了号外特刊,里面是各家勋戚呈报的家产清单。其中灵璧侯家报的最少,只有一座祖屋和若干祭祀用的礼器。抚宁侯家报得最多,竟然有三十万两资产。
一时间,灵璧侯的“勇悍”和抚宁侯的窝囊,在南京城里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开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反正是祖宗战场厮杀挣回来的,他要就拿去!”灵璧侯如是说。
此言一时成了勋戚的壮胆药,每日不说几遍就像是没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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