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对于各国政治也十分上心。”利类思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朱慈烺颇意外。
政治属于上层建筑,数学、天文可以看做是基础科学。对基础科学产生好奇并不意外,但能意识到上层建筑的重要性,那就十分不容易了。
事实上,考究东西方历史。真正依靠先进科技取代前朝的例子十分罕见。只有掌握了上层建筑,推广先进的行政、军事制度,才有争夺天下的本钱。
“既然张献忠如此重用二位,让二位冒险前来太原,却所为何事?”朱慈烺占据太原之后,原本在山西和陕西的西方传教士都在汤若望的号召之下东行,前往济南当副教授去了。他们虽然按照大明的习惯投了拜帖,但事务繁忙的朱慈烺并没有亲自召见,拍个内官询问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可以了。
利类思和安文思却坚持要见皇太子本人,这才有了此番会晤。
安文思的汉语不如利类思,更多处于见证人的地位。利类思行礼道:“殿下,张献忠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宽恕。”
朱慈烺哦了一声,良久方才道:“无论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必然要受到大明律法的约束。而且你们应该能够理解,谋反罪无论是在大明还是泰西,都很难得到宽恕。”
利类思和安文思都是学者型神职人员,并非站在庙堂之高的枢机主教。他们的政治嗅觉和眼光绝定了他们的反应,那就是——没有反应。
朱慈烺等了十来秒,终于明白以这两人的水准,完全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得道:“然而圣天子大仁大慈,固然要惩前毖后,同时也不忘治病救人。只是这种宽恕并非人人都能得到的。”
利类思终于听懂了皇太子的意思:只要有足够的赎金,上帝和皇帝一样会宽恕所有人。
这让他觉得是一种交易,但因为他已经先入为主认为张献忠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所以并不排斥这种交易。
“殿下认为,什么样的救赎才能获得这种宽恕呢?”利类思问道。
朱慈烺笑道:“张献忠现在还能跟我讨价还价么?我的大军随时可以沿江而上,攻占重庆。李自成的大军也已经从汉中南下,占据了广元,他现在腹背受敌,恐怕日子很不好过。”
利类思对此心知肚明,而缺乏城府的使者自然将“承认”两字写在了脸上。
朱慈烺继续道:“蜀地偏处一隅,有人有物,的确是可以立国图存之地。当年我督军陕西,被李自成逼得一夜数起,也曾有人建言大军入蜀。”
利类思颇为好奇:“那殿下为何不入蜀呢?蜀地还有大明两位国王吧。”
对于重庆的瑞王和成都的蜀王,朱慈烺只是一笑而过,道:“为何不入蜀?因为有川北的摇黄十三家、有打五蠹的民变,要想平定蜀地,只用杀伐谈何容易?当时我若入蜀,非但平不了摇黄十三家,而且还会被张献忠、李自成两头堵住,彻底困死。”
利类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现在张献忠便是例子。”朱慈烺道:“他在蜀地大兴杀戮,而民变不绝。李自成丢了陕西,全军而来,他能抵抗多久?一旦我军入川,他只能往云贵跑,就算没人追过去也得脱一层皮。”
从利类思和安文思的惊讶中,朱慈烺知道张献忠肯定已经透露过南下滇黔的心思了。这也没办法,张献忠现在兵力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万,丢了湖广的粮食基地之后,还得从这些人中分一部分出来屯田。
而四川的摇黄十三家、民变、大明义军、土司军、李自成……无论哪一支人马都不是他能轻易平定。而滇黔之地贫瘠难养,蛮夷遍地,是个比四川更大的泥淖。领兵南下,说好听点是壮士断腕,说得难听些就是饮鸩止渴。
除非能够打通两广。
朱慈烺由衷庆幸自己当初听取了吴甡的建议,没有凭着后世不靠谱的认知一头扎进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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