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末,想自立为王是很不容易的事。只有李自成、张献忠这样一穷二白的反贼,才会不得已而为之。即便如此,李自成非也曾希望能有个朝廷的册封,顺利过渡一下,这样会为他取得大义上的支持,减少士人的抵触。
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就算真的要造反,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好生想想万一兵败,又会是何等下场。从这两方面考虑,与其自己扯旗造反,不如拥立一个傀儡,简单安全,转圜余地又大,关键时刻还可以抛出去当替死鬼。
朱慈烺想到南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心中哀叹。若不是南明将力量消耗在了内斗之中,满清如何能够占据这大好江山?没想到崇祯帝还在位,也是如此暗chao汹涌。
两人正陷入沉默,吴甡快步走来,低声道:“殿下,陛下出来了。”
朱慈烺这才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皇太子常服,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迎了过去。
崇祯带着定王、永王从内宫出来,见了朱慈烺,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去。朱慈烺知道这位皇父对他心存芥蒂,只得跟在身后,位列二王之上。崇祯仿佛能够感受到一股压力从身后传来,心中却是后悔:是否是因为带着儿子们出席朝议,才让长子竟然如此早慧。
莱州府的大堂上,原本的衙役被随圣驾逃亡至此的大臣们替代,分列两班。随着王承恩的一声高呼,众文臣拜倒在地,恭迎皇帝圣驾。崇祯坐定中间御座,环视一周,见到了姜曰广。
朱慈烺也打量这个老者,不过更多的jing神却是在如何开发利用这些随驾大臣身上。这些读过书的人,领悟力多少要比文盲高一些,何况都是两榜进士,混迹官场那么多年。有时候他真希望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将他们一个个发配到村、里小学教书。
不过就算他真这么做了,皇帝也不会同意。在皇帝眼里,这些臣子是他最后的班底,也都是忠心耿耿的命世之才,怎能够轻易放出?
“还请陛下早ri回朝归位,以定人心。”姜曰广上前进言道。
崇祯帝容光焕发,立刻问道:“南都众臣,已经在筹备迎驾了?是走陆路还是水路?”
朱慈烺心中冷笑:以南京那些空谈之辈,还指望他们组织大军勤王迎驾?能不急急忙忙投降就不错了。
果不其然,姜曰广面容凝固,道:“若是陛下南幸,只要一封诏书,南京诸臣自然着力迎驾之事。”
崇祯脸se一黯,道:“如此说来,并没有兵马迎驾。”
姜曰广急忙道:“陛下,左镇拥兵二十万,凤督麾下复有二十万兵!若是陛下南幸,岂会没有兵马?”
崇祯望向朱慈烺。虽然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不得不信一个事实:如果皇太子不点头,圣驾是绝对出不了莱州府的。
“父皇陛下早在二月间便下诏天下兵马勤王,”朱慈烺干咳一声,“三月离京,更是下诏南都诸臣迎驾勤王,镇守要隘。如今却连南军一兵一卒都没看到,还要如何宣布南幸?走水路是不得已而为之,焉能一险再险?若是走陆路,没有兵丁护卫,没有行宫驻跸,没有粮草接应,沿途又多盗匪,怎么走?”
姜曰广被皇太子问得一愣,道:“臣沿途北上,路面还算安靖。”
朱慈烺呵呵笑了。
此刻完全不用皇太子说什么,站在堂上的众文臣纷纷发难,顿时使得姜曰广面红耳赤下不得台。若不是他身心还算健康,恐怕早就被堵得心脏猝死了。
“太过浪对。”朱慈烺低声说道,却又故意让皇帝听得清楚。
崇祯顿时对姜曰广无比失望,只觉得再坐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父皇,”朱慈烺突然对抽身yu走的皇帝道,“姜曰广所言也有道理。父皇一ri不在南京问政,天下人心就一ri不宁。”
堂上顿时静谧下来。
“然而道路不通,侍卫不足,父皇陛下无法遽促起驾。儿臣以为,可派一员可靠太监,充南京守备太监,统筹迎驾之事。”朱慈烺道。
姜曰广没想到皇太子会为自己说项,转而一想,却又怀疑这是太子想在南京安插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