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真跟人定下这样的赌约。
因为罗玉昆真的投降了。
“黄金三万两;白银一百四十八万两;绫罗绸缎及各色布料五万匹;珊瑚二百二十株;东珠五十斛;琥珀、玉石、翡翠等十三库;历代名家字画五千二百七十六卷、轴、册;历代金石古玩两万三千四百五十三件;米面……骡马……”
罗玉昆非但降了,还乖乖奉上了在兖州府所得的战利品清单,其中主要是抢劫曲阜衍圣公府得来的巨资。
兖州尚存的财富大多集中在孔府。
从正德八年到嘉靖元年,整整十年的时间里,山东在曲阜修建了一座不逊于省城的雄壮城墙。这座城墙高达三丈,周长十里。城外有一丈多深的护城河,开了五个城门,且都建有瓮城,就算是府城都未必有这样的规制。
这座城墙修建的目的就是“移城卫庙”,保护曲阜城内的孔庙和孔府。
早在崇祯十五年山东闹虏患的时候,位于兖州府城里的鲁王府被抢,鲁王朱以派自尽,乐陵郡王朱以泛被杀,然而近在咫尺的曲阜却没有报灾。
衍圣公孔胤植后来号称孔家也蒙受灾殃,但也只是外围庄田和亲族的损失。而如今,衍圣公府终于遭逢一场真正的大劫难:顺贼罗玉昆部进攻曲阜,曲阜却大开城门迎接“王师”。
如果孔胤植在河南这种三天两头变换阵营的地界呆过,一定会知道那里的百姓只写“恭迎王师”,绝对不写清楚是哪家王师。正因为少了这层生活智慧,孔胤植白纸朱字地让人供奉“大顺国永昌皇帝龙位”,并且向罗玉昆献马献银,跪纳印信,落得个铁证十足。
这罗玉昆冒着触怒天下读书人的大忌讳,抢了整个兖州府,绑了孔子六十五代孙孔胤植,最后二话不说地投降。
世上竟会有这样忠心耿耿、深明大义、体贴入微……的顺贼?
这简直比东宫侍卫营那些亲儿子还要孝顺啊!
吴甡眼皮直跳,再一次深深意识到这位皇太子与当今圣上的不同。相比之下,这位太子爷更像高皇帝的子孙:专断,果决,阴狠,城府……同时又自信得有些跋扈!虽然谁都没证据说罗玉昆早就暗通东宫,但就不能假模假样打一场再招安么?
“殿下,罗贼狡猾奸诈,作乱山东数月,当枭首!”孙传庭起身道。
吴甡心中暗道:你这卖拙也太显眼了些……
朱慈烺朝孙传庭笑了笑,道:“这等旁枝末节之事且不去管他。”他又道:“孙督,吴先生,如今让我头痛的,是这位衍圣公啊!你们说,他原本就不是孔府的嫡脉,天启元年让他袭封,七年加太子太保,崇祯三年又晋太子太傅,入朝时班在大学士之上!我朱家对不起他么?连李自成的脸都没看到,就要恭迎了,真真让人么言语了。”
孙传庭见太子完全不理会自己提供的台阶,也有些意外。不过跟在这位千岁身边,没有意外才是真正的意外。明明年纪不大,却又像是洞明了世事人心,偏偏还剑走偏锋地走下来了!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才智在天下人之上。
“罗玉昆与这人面兽心的衍圣公相比,又算得什么?”朱慈烺道:“该如何处置这位圣裔,我还真是没有主意。吴先生,你说呢?”
“殿下可以请圣旨,褫夺其爵,以近支有德行者袭之。”吴甡被点到名,不得不中规中矩道。
朱慈烺站起身,仰头想了想,突兀道:“二位先生是在怨我。”
“臣岂敢!”吴甡和孙传庭连忙起身,齐齐躬身,异口同声道。
“罗玉昆是我的人,在西安时,我就布下了这枚棋子。”朱慈烺大大方方笑道:“当时只是怕机密走漏,所以对谁都没提起过。如今罗部回归建制,也就无须对二位先生隐瞒了。”
“殿下,世人并非愚昧可欺啊。”吴甡忍不住叹道。他被朱慈烺亲自从牢狱中接出来,对于这位太子有极大的好感,更希望能够辅佐太子中兴大明,成就重臣名相之节。这句忠言,可谓发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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