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有个小舅舅》
作者:一只甜筒
文案:
金陵城人人都知晓,积善巷的百年望族顾府中,有一位清颜玉骨的绝世小美人客居。
小美人身世凄绝可怜,五岁时家族覆灭,幸被顾府大归的姑奶奶收养,带回府中。
养母大归于家,谨小慎微,人人都认定她护不住这样一捧雪、一蓬烟雨,皆等着看小美人或跌进泥里,染一身脏污,或与人为妾,受一世委屈。
可惜那些冷眼人等来等去,却等来了她凤冠霞帔,嫁给了顾家最有权势的西府六公子顾以宁。
顾以宁君子端方,清贵骄矜,乃是整个金陵城名门贵女们心中的天上星云中月。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年烟雨落金陵,小姑娘赤着脚踩着泥,扑进他的怀中,啜泣着喊了一声小舅舅,他从此就再也丢不开手,发愿要护她一生一世。
【甜蜜小剧场】
成婚后,顾以宁有一夜晚归。
寝居卧榻上,小姑娘正拥被好眠,没一时却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哭了起来。
顾以宁将她揽在怀里,听她迷迷糊糊地喊夫君,心下无比的感动。
哪知她愈发哭的痛心疾首,上气不接下气的。
“为什么糖芋苗要三钱银子,我只剩一钱了啊……”
【小剧场】
“听说,你在找我。”顾以宁望着她。
烟雨抱着猫儿,仰着头看他,没来由地涌上来一阵委屈。
“我……”她眼底又不争气地涌起了一层浅雾,“我就是问一问……”
顾以宁的眉眼渐渐生了些温煦来,他轻声问道:“找我有何事?”
“就像这只猫儿一样。”她眼神里带了点儿委屈,把猫儿举在小舅舅的眼前,声音小小的,像是在自语,“喜欢一个人,就是想长在他身上啊。”
内容标签:甜文市井生活
主角:盛烟雨┃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只需躲在我怀里,好好的长大
立意:希望万事有回响期待美梦有配方
第1章.一汀烟雨小兔儿乖乖,等娘亲家来。……
芒种一过,金陵就要入梅了。
这一日烟雾正溟濛,斜月山房临山的和合窗支起了半扇,烟雨坐在画案前编绒兔子,手边正缺一线婴儿粉,好来点缀兔子的双颊。
“青缇。”她唤小丫头的声口温软,听起来一团孩子气,“拿粉绒线来,我要赶在娘亲来家前,把绒兔子做好。”
她说着话,眼睫轻轻抬起,碧清的眸色只微微一漾,便使周遭的烟水气生出些许柔软来。
小丫头青缇拿来粉色的绒线,在一旁捧着腮看姑娘为绒兔子缠耳朵。
“……今儿做绒兔子有什么由头?”青缇双手捧腮,眼睛盯着姑娘纤细雅致的手指,问了一句。
烟雨手下不停,声音和软,“晨起娘亲走时,不是叫咱们乖乖地待在山房里,谁来都不搭理——要像两只小兔儿一般乖乖。我做两只绒兔子戴咱们头上,多应景呀!”
青缇的视线落在姑娘手里快要完工的绒兔儿上。
豌豆一般大小的小绒兔儿,耳朵内里和两颊是浅浅的粉,通身雪白,小小一枚可爱至极。
“您今儿这般听话,姑奶奶回来该奇怪了。”青缇揶揄了自家姑娘一句,又道,“可惜是雪白,戴出去又要被人置喙。”
烟雨为绒兔子摁上黑亮的眼珠,拿在手里对着天光比了一下,很是满意。
“难得有人邀娘亲出门子,我再不听话,可就太不孝顺了。”她将绒兔子戴在发髻边,乌发雪兔,实在可爱,“管她们说什么?左不过就是孤女戴孝、寄人篱下、孤苦伶仃那些话,委实没新意。”
青缇眉心一跳,一股子酸楚涌上心头,悄悄地望住了自家姑娘。
山间雨色空濛,天光染了浓郁的绿,映的姑娘面庞温柔。她垂目继续缠着兔儿的小耳朵,眉间眼上,波澜不惊。
这里叫做斜月山房,说起来建在鸡笼山西麓,林深景幽,可在金陵顾府中,却是顶顶偏远的地界。
斜月山房里住着的两位,在顾府诸人的眼里,也不过客居罢了。
姑娘的娘亲唤做顾南音,乃是顾府东府二老爷行四的庶女,早年间嫁入了广陵城的谢家,十年前同夫君和离,大归金陵顾府。
而姑娘……是十多年前,四姑奶奶顾南音在和离大归的路途中,捡回来的。
青缇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姑娘的侧脸——眼睫纤浓,弧线美好,肌肤如瓷似玉,简直是世上顶顶美丽的小姑娘。
听说那一年春末,四姑奶奶和离回金陵,借宿在广陵城外的一间小庙,因犯了咳疾困顿了两日,从而结识了姑娘一家。
姑娘的父亲进金陵城备试秋闱,身边爱妻幼女其乐融融,可惜第二日后半夜,庙中竟走了水。
彼时四姑奶奶已走了二十里地,听闻此事后折返,小庙已残败不堪,四下横尸。
姑娘是从后院井下被救上来的。
四岁多的小姑娘双目蒙了泥,嗓音嘶哑,一双稚嫩的小手上,全是深陷撕裂的沾血齿印。
据说四姑奶奶当时自己个儿暗自琢磨,这些伤口,大约是烟雨在井下惊惧骇怕,把手搁在嘴里咬出来的。
小姑娘被救上来时,眼睛忽然就瞧不见了,抱着四姑奶奶不撒手直喊娘亲,其后一路上不哭不闹,乖巧地偎着她,偶尔喃喃说着什么,像是呓语一般。
后来时日长了,四姑奶奶才听明白,小姑娘嘴里喃喃的,竟然是在问老天为何不下雨。
从此,一位和离大归的姑奶奶领着路上捡来的小姑娘,娘两个便在顾府最东这间依山的寓舍里相依为命。
烟雨的眼睛盲了近两年,直到七岁那一年清明,四姑奶奶领着她在山里采马兰头,回程时下了瓢泼大雨,娘两个笑闹着跑回来,淋了一头一脸的水。
进了山房,四姑奶奶蹲在地上为她脱小鞋子,她忽然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抬起小手往四姑奶奶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稚气的问道:“娘亲,你的眼睛怎么变弯了……”
四姑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低着头为她换上干净的棉袜,“娘亲的眼睛就是弯弯的呀,好看么?”
小姑娘抚了抚养母的眉毛,嗯了一声,“娘亲好看,像月亮一般。”
四姑奶奶利落地为她换好了鞋子,将将站起身时却又忽然愣住了,这才觉察出来,烟雨的眼睛能瞧见了。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眼盲是件憾事,如今竟然得以复明,自然是天大的欢喜,直喜的四姑奶奶顾南音一连拜了半个月的菩萨。
青缇思绪飞远,好一会儿才回转至自家姑娘的身上,见她仍安安静静地坐在窗下,小窗框着她与浓郁的山色,清绝的像是一幅画。
“姑娘,今儿晓起,山墙那儿又有士子爬墙,往咱们这儿探看……好在芳婆厉害,一盆水泼过去,全跑了。”
烟雨垂着眼睫,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青缇却觉得气恼。
斜月山房建在顾府最东、鸡笼山西麓。顾家的山墙之外,是上山的路,通往顾氏的族学务本书院,金陵顾氏的旁系子弟皆在那里读书进学。
前些时日,有一位士子的纸鸢飞进了山墙里,那士子登高向山墙里看,正瞧见姑娘在山房前染绒线,那士子瞧见了姑娘的容颜,当时便失了神魂,从树上跌落了下来。于是从这一日起,便传出了顾府后山有天仙降世隐居的闲话,惹得这些时日常有士子爬墙探看。
“说什么‘人间无此姝丽,非鬼既狐——真是可笑,姑娘生的谪仙子一般,如何能同鬼狐扯在一起?’”青缇听见外头有了动静,这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外走了去。
青缇出去了,烟雨放下了手里的绒兔儿,微微侧脸,向窗外望了去。
闲话过耳,谁听进去了谁就是小傻子。
她与娘亲,一个是说不清来历的养女,一个是大归在府不受待见的庶女,这十年来能有一块屋檐遮风避雨已然不易,至于地界偏远,浪荡子探看,无从计较了。
眼下最当紧的,还是要想将来的出路才是。
烟雨悄悄叹了一息,正要为绒兔儿收线头,却听外头很是突兀地响起了叩门声,咚咚咚地敲个不歇。
青缇的声音响起来,语调带了几分克制的不耐。
“……劳烦回禀珙二爷,我家姑娘随着四姑太太出门子去了,这一时不在,还请回吧。”
拍门声停了,外头小厮长丰啐了一口,高叫起来,“……你这丫头不老实,打量着我家老子不管账房了,敢来哄骗我!今儿顾石碾派出了一辆马车,只载了四姑太太并一个老妇出去了,并没有表姑娘的身影——”
长丰的话还没落地,便有一声清咳响起,顾珙的声音响起来,有几分温文尔雅。
“好教你家姑娘知道,今儿不是我一人来的。我的同窗太师府的程公子倾慕你家姑娘许久,今日特意央我与他引荐,快些开门吧。”
外头青缇哑了声儿,显然是觉得荒唐。
这里是顾家的内宅,且不说外男能不能随意走动,这长房的顾珙竟一点礼数不知,为外男引荐。
烟雨心头突突跳,丢下手里的绒兔儿,一径儿出了正堂,静默无声地看了青缇一眼。
青缇倒不是怕这小厮耍横,不过是碍着珙二爷罢了。
那小厮长丰把话挑开了,顾珙又开了言,再由青缇回话便不合适了。
烟雨眉间蹙了一线小心,往阶下门前走近了几步。
“何人在这儿吵嚷?”她温声问了一句,眼神递过去,青缇立时便接了话,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二老夫人叫您少出门子,偏偏有人找,奴婢只好搪塞了一句,倒惹得珙二爷不高兴,又说为外男引荐……”
门外显然听到了里头的对话,安静了几分。烟雨强压了心中的厌恶,淡淡道:“你也是依着外祖母的意思办事,珙表哥谦谦君子,自不会同你计较。”
说着,烟雨轻轻咳了一声儿,唤她回去,“我乏了,你且去陪个不是再来。”
青缇嗯了一声,正要回身向门外回话,却听外头传来急切一声唤,越过了院墙进来。
“烟雨表妹,是我。”顾珙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为了迎合烟雨方才说的那一句谦谦君子,他此时的语调除了有些急切之外,显然故作了几分谦逊,“表妹既出来了,便同咱们见上一面。我身边的这一位,是太师府的公子,他的祖父不仅是太子殿下的老师,还是当朝的首辅,妹妹总要给些面子罢。”
烟雨只觉得一股子邪火涌上脑门,兀自强压了下去。
顾珙乃是东府大老爷顾知诚的嫡孙,如今只得十六岁,平日里偶有交集,瞧上去是个知道礼数的人,如何今日竟如此荒唐,竟将外男招入了家中,还妄图与她引荐?
因顾珙的祖父大老爷顾知诚乃是顾家东府的家主,如今在朝中任着兵部尚书。养母顾南音的父亲二老爷,虽是在詹士府任着左春坊大学士,可惜不过是正五品的微末小官,一向依附着大老爷在东府,故而是她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的。
即便烟雨知晓其中的利害,可既有外男在,却无论如何是不肯,也不能开门的。
外头还在殷勤地唤着烟雨表妹,烟雨深吸了一口气,缓声拒绝道:“二表哥去岁才中了乡魁,该是最明礼知节的。这里是内宅,我家的大人不在,没有我一个女儿家见外男的道理,表哥还是请回吧。”
外头顾珙似乎被噎住了,一时没说话,烟雨同青缇对了个眼色,这便转身想回房,忽听外头有别于顾珙的声音响起来,朗声道:“倒是小生唐突了,今日来,不过是因着前些日子春盛时,有好些纸鸢飞进了这后山,小生想问一问姑娘可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