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闲得发慌的先帝太妃,有何可忙的,就算再忙,难道能忙过日理万机的皇帝不成。随着那宫侍的话,她不禁回想起那次万春殿赏花宴的事。
皇帝随口道了句要她罚,她哪里舍得罚儿子,又心存侥幸,想着皇帝就是说说罢了,不会管的。
哪成想,竟是憋了大半个月,到今儿才发作。
何太妃深吸口气,脊背愈发端直,弯腰摆到下去,温声应道:“妾领命,陛下百忙中抽空管教七郎,妾不胜感激。。”
说着,她又抬头去看那绿袍宦者,温声道:“劳烦中官帮忙转达一声,妾日后定会好好管教七郎,不叫他再惹是生非。”
绿袍宦者点了点头,朝何太妃行过礼后招了招手,领着人回去了。
急召太医过来诊治后,何太妃将儿子哄睡了,紧绷着的心绪才稍稍松缓了些。
何寻菱从外进来,见她独自坐在案几前颦眉,不由问:“二姑母,我方才在海池边上不少宫侍,瞧那方向是从拾翠殿出去的,这是怎么了?”
何太妃暗自神伤着,正愁无人倾述她就送了上来,便同她倒了倒苦水,唉声叹气道:“七郎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苦呢?”
帝王行事,何寻菱不敢轻易置喙,安慰了何太妃好半晌,才皱眉猜测道:“陛下怎会突然关心姑母殿中的事,是不是有人同陛下说了什么?”
何太妃闻言亦是愣了下,细想过后觉着她说得十分在理,遂颔首道:“还是你这孩子妥帖……”
她转身欲寻跟着七皇子的宫侍,却没见着人。
一个粗使的宫人回道:“陛下将近身跟着七郎的,都施了杖刑发落了。”
何太妃彻底被吓到了,嚯的站起身问:“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发作得突然,那宫人自然不清楚各种缘由,只是将自个见着的大致说了遍,余下的便是搜肠刮肚,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垂眸沉思半晌,何太妃暗想着,莫非陛下是不喜欢七郎去太后那儿玩?
君心莫测,虽不确定自个这个猜想是否属实,何太妃仍是吩咐道:“日后,若非阿姐传召,便少带七郎去万春殿。”
何寻菱进宫这些日子,所见着的都是一派祥和场面,便是偶有争执龃龉,实则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还是她头一回,直面天子动怒。
她扯了扯何太妃的衣袖,低声道:“二姑母,进宫这么些日子,寻菱实则都没见过陛下几次。”
何太妃温声道:“陛下国事繁多,哪能那么容易见呢。既如此,你便时常往陛下跟前送些点心,这样陛下才能记着你。”
“可是……”何寻菱有些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日大姑母令我做了吃食送去紫宸殿,我在偏殿等了许久,也未见着陛下。”
几缕袅袅的风吹进来,何太妃抚了抚侄女柔软的发丝,无奈而笑:“你多去几次,总归能有机会的。”
说罢,她一时沉默了下来。
突然间就想起从前,阿姐生了场病,她身为妹妹入宫给阿姐侍疾。
便是在那时被先帝瞧中,册封为了婕妤。
尚在闺中时,她同阿姐的关系并不和睦,还是在齐齐进宫以后,因着深宫寂寥,俩人才重归于好。
何寻菱怔怔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姑母,寻菱知晓了。”
何太妃点了点头,爱怜地抚了抚她,温声安抚:“你放心,你大姑母自然也是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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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突然被传唤,姜嘉言便知晓,陛下定然是要问他河内一事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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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便实现抽空将事情准备了个周全,才带着卷轴往紫宸殿去。
远处夕阳遥遥挂在半空中,然以紫宸殿面阔十一间的规制,仍叫人觉得敞亮。只是外间已然点上了一排烛火,廊下与外隔间一派灯火通明。
见殿中一片寂静,姜嘉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陛下今日心绪不佳,姜郎中可得小心奏对。”吴茂压低声音提醒。
步入正殿时,便瞧见皇帝难得未曾端正坐着,竟是斜靠着软榻闭目养神,眉心微拧着,似是不大高兴。
闻得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眸,扫了殿中下首之人一眼,淡声问:“进展如何?”
陛下叫他过来,果然是为了河内的事。
姜嘉言神色一振,将带来的卷轴呈了上去,垂目道:“回陛下话,目前查到的东西,都在这卷轴上头了。”
顾祯一目十行扫过,才瞧见夏侯瑾这三个字时,视线稍微顿了顿,速度放缓了些许。
这夏侯瑾,便是姑母那长子了,几人幼时还一道玩过。只是姑母对这个长子要求极高,比他这个太子所承受的还要严苛数倍。因他总是玩着玩着就被叫走做功课,久而久之,众人就不带他玩了。
温县是下县,姑母这样的身份,竟然会舍得将长子放到下县去历练,顾祯声音颇有些淡:“姑母还真是对他寄予厚望啊。”
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身份,便是到了年纪,依靠家族荫蔽在京中随便找份差事,便算很好了。可夏侯瑾却舍得吃这份苦,打算拿出一份好看的考课,叫将来的升迁更有底气,以免被人拿出身来诟病他。
汝南大长公主受先帝宠爱,家资万贯,身为她的长子,夏侯瑾不缺银钱,也未曾参与进河内贪腐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