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会打篮球又会做海鲜烩饭的手压在他的后脑勺上, 沉沉的, 稳稳的,源源不断传递力量, 明明这个人比自己小两岁,还没分化,爱哭又黏人还总是追着要名分……可是现在他就是景澄唯一能够依靠的港湾。
很奇怪, 一个从小就没有避风港、不相信避风港的人开始靠岸了, 尽管他从不相信这一套……景澄闭上眼睛, 搂住了陆辰的腰。
陆辰站在他面前, 景澄的胳膊还在颤抖,根本没有放松下来。他暂时不动,乖乖让他靠着, 搂着,尽量将自己急促的呼吸压慢一些,别吓着这个人。可是没一会儿他就忍不住了, 不得不打扰景澄的这份宁静。
拿出兜里的哮喘喷雾来,先喷了一口。
“你没事吧?”景澄反应过来, 跑了这样一路又受惊吓,这个人可是有哮喘的。
“没事。”陆辰摇了摇头,“你放心吧, 戴爷爷福大命大, 一定不会有事。等他出院我还要和他学打太极拳呢。”
这是安慰的话,可是景澄现在就需要安慰, 他指了下旁边的椅子:“坐吧,坐下来……陪陪我。”
陆辰听话地坐在一旁,再把于星瀚拉到旁边的椅子上。景澄看样子不想说话了,他就默默陪着,可是又发自内心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好去证明这个人还撑得住。
这可是发烧打点滴都不消停的小橙子。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还是没有动静,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景澄的左手捏着右手的虎口,力气逐渐加大,不知不觉就捏红了那一片。
“不会有事的。”陆辰干巴巴地安慰他,只恨自己嘴笨。要是自己有余哲三十分之一的口才也不会混成这样。
“爷爷绝对不会有事,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景澄看着自己的虎口,铁盒子一样的心脏就在今晚被撬开了。见过了抛弃自己的亲生父亲,看过了烟海市最美好的江景,层层叠叠包裹之下的柔软内里开始试探性地展开。
他太小心,太小心,只要有一点点的伤害就会完全收回去,比夏天的蜗牛还要敏感。
“我第一次见到爷爷的时候,好像才5岁,还没有上小学。”景澄说,身体不经意间往后仰,亲密地靠在陆辰肩头,“爷爷那时候还很年轻,修表的时候都不戴眼镜……我总是很淘气,趁着他休息的时候弄乱他的工具箱,在他修表的时候抱他的后背。”
陆辰安安静静地听着,同时捏了一把于星瀚,让他别出声。
景澄陷入回忆,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每天都很长,从睁眼到睡觉感觉过了一整年。我爸出去上班,爷爷拉着我的手带我逛公园。碰到钓鱼的老头他就带我过去,让他们认识一下他的孙子。那时候爷爷身体很好,还能骑自行车,我坐在大杆上玩儿车铃……”
通道里跑过去两个护士,惊得景澄一哆嗦。确定她们不是跑进手术室景澄才镇静下来。
陆辰脱掉外套,将它默默地披在景澄背上,已经11月份了,虽然烟海市没有太过寒冷的秋冬季节可是晚风不再炙热。
“所以你喜欢坐在大杆上?”陆辰往他身后挪了挪,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从后面抱住他。
“那时候爷爷的身体可比你好多了,骑车带我绕着野曦公园,一圈,一圈,一圈,我不喊停他就不停,我那时候还以为他能永远带我骑下去,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累。”景澄说完摸了摸心口,心口嗖嗖过凉风,惊吓之余竟然有些疼痛。
可能是因为吓的,也有可能是他主动撕开了伪装,撕出了血。
“可是我没想到自己长大他就老了。”景澄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像是责怪自己长大,那双眼神傲慢的漂亮眼睛这一刻只有懊悔,他苦苦地笑着,“早知道长大之后什么都没有……我就不要长大了。”
“你……还有我啊。”陆辰在后面干着急,猛地抽了下鼻子,两只手搓着膝盖。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唐突,咬着牙把自己弟弟也拉上了名单。“还有星瀚。”
“嗯。”于星瀚早就哭了,只不过亲哥总是瞪他,吓得他不敢哭出声,“小澄哥你还有我,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对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又被亲哥瞪了,于星瀚这回牢牢闭住嘴巴,往椅背方向挪了挪。
景澄朝后面看了看,轻柔地摸了一把陆辰的头发,心里倍感温暖。“帮我买点饮料吧,今晚恐怕还要等很久。我不能倒下,不然爷爷该担心了。”
“好。”陆辰站了起来,转身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到于星瀚面前说,“今天你表现不错,我平时教你的那些你都没忘。”
于星瀚骄傲地吸了吸鼻子,以前在家预演过突发状况急救,甚至包括家庭火灾逃生计划。
“现在我去买东西,你帮我看着他。”陆辰又强调,“十几分钟就回来,你能完成任务么?”
“我能!”于星瀚挺起小胸脯。
陆辰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去找超市,刚才来的那一路吓死他了,好几次呼吸不畅,现在呼吸道才打开。好在医院附近就是便民超市,他拎着购物筐疯狂采购,看见什么都想买点儿。
现在自己的状态是离家出走,身上的钱可能不够多,没事,一会儿把于星瀚的卡拿来刷,他小金库比较多。想着,陆辰又多买了几瓶咖啡,万一戴爷爷需要熬夜陪护自己得撑住,总不能让景澄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