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夜晚里,母亲流着泪抚摸我身上的伤口,我却笑着对她说:没事的,这些伤口不痛,也不致命。
母亲不会知道,真正致命的伤口,生长在看不见的地方。
父亲往昔的面容,像刻在我心脏上的一道长而深的伤疤,每当我闲下来的时候,它就会潺潺的流血。每一次我看到终日呆坐在家中,目光呆滞的父亲,恐惧的感觉便溢满了我的身体。
后来我甚至不愿意回家,因为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父亲,我发现我渐渐地开始怨恨他了。
父亲,如果连你都不能成为守护者,那么我这样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日子一天一天,很多年就过去了,父亲在老去,而我慢慢长大。
就在我已经慢慢地习惯了孤身奋战,习惯了家里那个终日呆滞无语的父亲,以为一辈子终将如此过完的时候,命运却给我开了另一个玩笑。
有一天半夜里,我偶然发现父亲的床铺空了,于是急急地出去寻找。我找遍了附近可以找的地方,我很是奇怪,我痴傻的父亲怎么会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出去?
直到我在王城外墙的一块城垛上找到父亲的时候,我看到他手里捧着以前惯用的那把佩剑,颤抖着哭泣。
我以为他只是神志不清偷跑出来的,我慢慢地扶起他,就像幼年训练的时候他一次次扶起筋疲力尽的我一样。
我说,父亲我们回家去。
父亲握住我的手,他的手依然是那样的冰冷和僵硬,可是在泪水和杂乱的头发后面,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平常那样的呆滞。
而是一种沉痛的悲伤。
他说,铭铁,你看我这把剑,当年它在我手中砍下了多少魔族人的头颅。保护了多少战士的生命。如今,它却如此的锈迹斑斑,你说,你的父亲这几年干了什么?
我吃惊道:父亲,你,你在说什么?你……清醒过来了么?
父亲的回答让我更加吃惊。
铭铁,这些年来我从来都是清醒的,只是那把剑,让我不得不如此啊。再这样下去,有一天,我或许真的会疯的。
父亲……
那一晚,父亲在我怀里哭得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我第一次发现父亲是如此的苍老,他的身体是那么的轻,突兀的骨架硌得我生疼。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为我讲述那一切,终于知道了,那个真相:原来那一次父亲虽然受了伤,但他最终还是破了剑阵,见到了那一个剑灵。他本是可以把剑带出来的,只是他无法接受使用那把剑的条件。
那个剑灵给了他两个选择,是这样的。
第一,是把剑带出去,然后可以使用那把剑一成的力量,但是在一个月之内,所有对于他来说最亲近最重要的人,都必须死去,直到那把剑认可了他持剑的资格,这样他才可以完全了成为剑的持有者。否则,一个月之后,他会被那把剑的力量反噬,暴毙而亡。然后剑会重新回到祭坛,而他的灵魂,则会被这把剑永远禁锢。
父亲说到这里,深深地颤抖了一下。
这真的太残忍了。
怎样的痛苦我都没关系,可是那些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你,或者你母亲,或者其他的谁都好,我怎么可以失去你们?我是你们的守护者啊。同时我也是自私的,我不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因为我舍不得你们。我想活着看着你长大,看着王城的百姓安居乐业,我希望这一切的发生,但我却不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铭铁,请原谅你父亲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