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封闭的房间，再加上沈郡一身警服，其实会让简舟有些害怕，他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小时候被杨义单独问话的经历，尽管他那个时候精神状态不好，很多细节都记不太清，可紧绷的情绪却已经牢牢印在心里，当某一刻不小心触碰那个点时，所有负面情绪依旧能迅速占领四肢百骸。
世上或许没有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但一定存在终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伤口决定了我们能不能活着，而阴影决定了我们能不能好好活着。
简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隐隐想要作乱的情绪，主动去握沈郡的手，下意识寻求一丝安慰。
他想要赶紧从休息室出去，只好乖乖道歉，“我错了，下次不打人。”
“你每次都这样说。”触到简舟冰凉的指尖，沈郡顿时就有些心软，可想到他家小朋友光顾派出所的频率，还是狠了狠心把手从简舟掌心抽回来，问，“有哪次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掌心骤然失去的温度让简舟一愣，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轻颤的双手，不动声色藏到身后，说，“没有。”
沈郡问：“这次也没有？”
“没有。”
“我知道你救陈秀没有错。”沈郡无奈道，“可之后再打那人一顿，也没错？”
“嗯。”
沈郡叹气，“那你知不知道如果被打的人追究责任，有什么后果？你会被拘留，会留下犯罪记录，而且会跟你一辈子。”
“你见义勇为是没有错，可如果你的方法只是以暴制暴，跟那些使用暴力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简舟知道沈郡是为了自己好，也知道他的话都是对的，可这些话由沈郡说出来，简舟却又觉得格外难以接受，甚至有点伤心。
他在杨义那里听过类似的话，在很多人那里听过类似的话，他已经不想再听了，尤其不想听沈郡说。
人人都指责他是错的，他也知道他错了，可怎么样才算是对的？
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他自己不打回去，谁会帮他？那几个欺负林悦的女生，他不插手，谁会管？那个家暴陈秀的男人，他不揍，谁会报警？
“没有区别，为什么要有区别？”简舟猛然抬起头望着沈郡，清澈的眸子被水色浸湿，他目光倔强，声音冷得像冰，“我就是想打回去不行吗，他们能打我，我凭什么不能打他们！”
“……什么？”看到简舟微微泛红的眼眶，沈郡又是惊讶又是心疼，紧张地问，“你说什么？谁打你了？”
“没谁。”简舟心中委屈，不想继续待在这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地方，推开沈郡大步离开。
才刚走到门口，突然被沈郡从背后拥住，简舟正在气头上，挣扎半天挣脱不开，发泄般地在沈郡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直到血腥味在口中漫延，简舟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松开嘴，愣愣地盯着沈郡手臂上渗血的牙印，似乎一时回不过来神，好半天，才猛地瑟缩了一下，用含着雾气的眼睛看了看沈郡，低下头小声开口，“……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