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这状态,比我上次走之前更加差了,伸手搭住了他的左手腕,然后问他我给他的那张符纸有没有带在身上?他说有,天天放在钱包里呢。我看了一会儿他的面相,没有黑气萦绕,仅仅只是脸色黄,有些虚弱和营养不良而已。
我松了一口气,不是被人诅咒下蛊就好。
我可能是太敏感了吧,这是职业病吗?
阿根一声长叹,说要是能够回到当年,那该多好。我看着他,问他的感情现在怎么样了?事业有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着都应该找个好女人,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摇头。看着那迷离夜色中阿根流露出来的孤独和寂寥,我突然想,如果王姗情不去弄那吸人寿元的变异情蛊,若她养的只是一般的、勾住男人心思的情蛊,那么让他们一直在一起,是不是此刻的阿根就会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呢?
钢铁水泥构成的城市森林里,我们每个人都将自己紧紧包裹得无比强大。
然而,果真如此吗?
是人,终究是会孤独的,终究是期望回家的时候,有一盏温暖的灯光,在等待着自己。
归宿感,这也许是许多人奋斗一生的执着所在吧?
爱情便如同毒瘾,身体上的伤痛很容易消逝,而心理上的依赖感,却久久不能忘怀。虽然情蛊已解,但是阿根终究还是在怀念着王姗情,或者说,他在怀念与王姗情一起的那一段幸福时光。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知不知道王姗情现在在哪里?他摇头,说不知道,也许是回家了,也许躺在某个阴暗的发廊里,静静地等待着惠顾的客人……
我没有说什么,能够养出情蛊这玩意儿的人,哪里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失足女?
当然,我也只是想一想,没有说出来。
听阿根的口气,怨恨比留恋似乎要多一些,我总算是放心了,于是指着舞池中疯狂摇摆着自己青春躯体的曼妙女郎,跟阿根说去放松一下吧,one night stand,或许这个东西能解决你的伤痛。
阿根苦涩一笑,举起酒杯,仰头,又是一饮而尽,这伤悲。
当夜阿根酩酊大醉,我头脑清醒,肚中的金蚕蛊翻腾,去洗手间漱了几回口,感觉酒味没有那么大了,然后开着阿根的车送他回家。本来准备去一下城郊的那套房子,结果太晚了,阿根又醉得厉害,也就没有再去,当晚就在阿根家住下。他抱着马桶一直吐,然后不断地喊着小情、小情……我无奈,闻着洗手间里污秽之气太盛,只有请出金蚕蛊,给阿根松了松骨,这才好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阿根去了店子里,而我则在大街上散步。
2008年年中的时候,由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全球金融危机,已经蔓延开来,东南沿海的外贸型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每天都在倒闭,一批一批地垮。街头上有好多外地的打工族,背着包包,拿着一瓶水,到处找工作,这与两三年之后的用工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然,这是我当时所不知道的,我能够看到的,是大批的工厂女孩,稍有姿色,便开始沦为了灯红酒绿的招客女郎,在城市的光鲜或者阴暗面,为这个城市增添了粉红色的畸形魅力。
我开着车,一边欣赏着晨归的流莺,偶尔有几个面孔稚嫩得让人心怜,一边朝着郊区行去。
说是郊区,其实也就在几个比较大的工业园旁边,因为集中了大量的年轻工人和相关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论繁华,人来人往,并不逊于普通的小城市。
我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也不忙着去找人,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比较知名的小吃店,点了一碗沙锅粉,既当早餐,也当午饭。当初之所以在这里置一套房子,除了图刚开发房价便宜之外,还因为有个亲戚在这里,经常过来玩,觉得地方不错,在东官是少数几个清秀的去处。如今,那个亲戚早已离去,我倒是没事经常过来溜达,喜欢上了这里。
吃完沙锅粉,我进了小区,乘电梯上了楼,来到门前,掏钥匙,开门。
一进屋,有一股子灰尘味,不大,但是我却能够闻出来,生涩。
我走到客厅,沙发的抱枕散乱,玻璃茶几上还摆着一袋打开的可比克薯片,衣帽架上还挂着风衣和松软的泡泡裙,拖鞋扔在一边。我摸了下家具和桌面,一层灰。我心一动,拿出吃了一半的薯片,早就软了。到底怎么回事,这房子似乎有几个月没住人了?但看情形好像两人并没有准备离开。
两人的房门我都有备份钥匙,从包里拿出来,我依次打开,推开门,没有人。然而行李衣服都在,到底出了什么事?忒奇怪啊?
我倚着房门,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