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弃徒遗恨,生死难消
我本以为许先生要跟我讲他是我师叔公这件事情,没想到他和我那惨死深山的师公许邦贵,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因而诧异地轻呼道:“这怎么可能?”
瞧见我这激烈的反应,许先生淡然笑道:“猜不到吧?别看我久居东南亚,但若是追根溯源,我也是晋平大山里面,那个苗寨子的放牛娃出身。离开敦寨差不多也有一甲子了,现如今回想起来,那里的山和水,还有风里面那油菜花的味道,那些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还真的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啊!只可惜……”他用一种惆怅的语气述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饮了一杯茶,问我道:“你可知道我和你师公许邦贵师出同门,而师父则是当年威震苗疆的那个汉蛊王,洛十八?”
我点头,说我太师祖是洛十八这件事情,的确也听人说起,不过说句实话,我并不知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听说天资聪颖,厉害得很。
许先生点了点头,说:“何止是天资聪颖。他在修行之路上,简直就是旷世奇才、一代天骄,不过他这个人呢,优点自不必谈,单说这缺点也是一大堆,脾气暴躁、性格执拗,有时候迂腐得跟一个榆木疙瘩一样,有时候又激进得打了鸡血一般,气量狭小,容不得他人……总而言之,他并不是一个完人,而是一个让人诟病的疯子!”
听到许先生这极富贬义的盖棺之论,虽然没有与洛十八有过交往,我仍然忍不住地反驳道:“许先生,他可是你的师父,你怎么……”
我的话说到一半,许先生笑了,说:“我这话可不是无中生有,他便是这么一个人,无论他的成就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再有,我当年或许是他众位弟子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不过很可惜,仅仅因为一些观念上面的分歧,假仁假义的他竟然将我给逐出了敦寨苗蛊,所以我不再是他的徒弟,而是一个穷尽一生之力,都要超越过他的对手。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打败他,踢开他,成为苗疆三十六峒、敦寨苗蛊一脉的头人!”
这个威震东南亚的传奇大神在跟我谈及他昔日的理想时,脸上有着神圣的光辉,不过对于我来说却实在好笑。以他此刻的权势,说这番话就好比一个市委书记说我的理想是当某个村的村支部书记。
不过瞧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我也不敢笑,只是提醒,说太师祖好像死在了洞庭湖底。
许先生一脸愤恨地说道:“你看看,他就是个一意孤行的混蛋,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结果赔了自己性命不说,还把其他人都给拖下了水,他就是个妄人,肆意妄为的混蛋!”
不知道怎么回事,瞧见许先生这么数落自己的师父,我感觉他或许在修为上已经是十分厉害,超脱物外了,然而当年被逐出师门之事,在心中形成了一个结,这个疙瘩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够放下,总想证明自己比那人强,然而憋足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上一辈的恩怨,我不了解,也不敢发言,只听许先生像祥林嫂一般唠叨着洛十八的坏话,各种刚愎自用、虚伪作态的言辞,将洛十八描绘成了一个虚名之士。我也不敢辩驳,反正说的又不是我,过耳不入便行了。
然而这话听多了,我总感觉自己心头的血不断翻涌,似乎有一种狂躁的怒意在积蓄,仿佛许先生此刻所痛骂之人,就是我一般,好几次我都想拍案而起,直接辩驳:“你这个逆徒少在这里瞎咧咧,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然而这话还没有出口,我便打住了,虽然蚩丽妹说我是洛十八的转生,但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干吗来这么强烈的代入感,骂就骂呗,关我屁事?
许先生说了一大通洛十八的坏话,把自己的师父给黑出了屎来,见我稳坐钓鱼台,一脸微笑,不为所动,终于停下了,歉意地说道:“陆左小友,抱歉了,洛十八虽然领我进入了这修行之门,然而人品实在太差,又将我那些情同手足的师兄弟给害死,一时间忍不住,说多了一些,你可别介意。”
我微微笑,说老一辈的恩怨,相隔太远,我也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不好表什么态。不过这么说起来,我倒是应该尊称您一声师叔公了。我站直起来,双手抱拳,腰弯成九十度,恭敬地行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