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一个身形高健挺拔,一个纤细却不失坚毅……竟有些,般配?
老太太冷呵出声,心道自己怕不是老糊涂了?
她懒得再计较“那姓季的丫头”如何如何,而是唤来自己身边的亲信嬷嬷:“阿郑,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郑嬷嬷应道。
“那就照样去办吧。”老太太挥了挥手,仿佛挥去的根本就不是几条人命。
郑嬷嬷沉吟。
“怎么了?”老太太问。
郑嬷嬷忙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那两个婆子倒也罢了……那个护院的老孙,到底是二太太那边的。”
“怕什么!”老太太不屑道,“他便是平国公府里的,一个没根没底的下人,有什么好顾虑的?”
“老太太说的是!”郑嬷嬷应道。
她到底是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的,对于老太太心中所想知道个七七八八,遂探问道:“老太太不止要处置那个老孙吧?”
老太太淡淡地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倒多。”
郑嬷嬷立时赔笑:“老太太若有旁的安排,不妨也吩咐下,让咱们有个准备。”
老太太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遂将心中的打算交代了些:“这些年,老二媳妇折腾得也忒狠了些。打量着我老了,以为我眼神不济了,便不知道她存的是什么心思?我还没老得糊涂呢!”
郑嬷嬷不敢接口。
老太太冷笑:“正好借着老孙这桩事,好好拾掇拾掇府里,将各院里的人都是什么来路查清楚了,不忠心的、不称职的,尤其是他们郑家安插的,都一股脑地处理干净了,省得将来成了祸害!”
郑嬷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应是,心里面对于接下来如何清理府中的下人,已经有了计较。
“这件事,便交予你和阿诚去办,”老太太顿了顿,凛声道,“别让我失望!”
郑嬷嬷闻言,心生警意。
她跟了老太太几十年,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这是在警告他们,这件大事不许懈怠,不得出现纰漏、让人拿捏住把柄,更不得存了私心。
老太太见郑嬷嬷已经把自己的话听入了心,想来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行事,这才神色稍缓。
“铭儿媳妇那里,你们不要再为难她。便是郑氏起刺儿跳脚,你与阿诚都要极力按压,不要让铭儿媳妇沾惹了是非。”老太太终是道。
“老太太的意思是……”郑嬷嬷小心地打量老太太的神色,没敢继续说下去。
“不过是看着她,还说得过去罢了!”老太太哼了声。
“若我的锐儿还活着……若是锐儿媳妇还活着,我何至于在意她!”老太太既无奈又是喟叹。
郑嬷嬷也随着叹息。
“她这性子,倒也不是软弱可欺的。”老太太道。
老太太又向郑嬷嬷道:“当年,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诸事不顺,公婆也不大待见……子安的性子你知道的,有些愚孝。他虽待我好,却也不大肯为了我违逆他爹娘的意思。”
子安是简铭的祖父简清的表字。
郑嬷嬷在一旁听着,偶尔应是。
“我瞧着啊,铭儿倒是敢为她说话!”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到底是先帝的血脉,骨子里带着些桀骜……”
郑嬷嬷听到这个话头儿,便不敢作声了。
老太太自觉失言,也不再继续,而是幽幽道:“如今我旁的也不想了,只盼着我的琮儿快些长大成人,我能看着他娶妻生子、出将入相,将来到了那头,见到子安,也好交代了。”
季凝与简铭一起离开了老太太的卧房。
“凝儿。”简铭唤住她。
“嗯?”季凝驻足。
“你不怪我吧?”简铭拉住季凝的手。
此时没有旁人在场,简铭便颇为放肆起来。
季凝感觉到整只手都被他温暖的气息包裹着,身体都似乎暖了起来。
她终究是舍不得抽回手来。
“怪侯爷什么?”季凝温声道。
“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玉篆的事。”简铭语带愧疚。
季凝垂眸,半晌无言。
简铭便有些急了:“凝儿,其实我——”
“我没有怪侯爷!”季凝抬眸,道。
简铭张着的嘴,来不及合上。
“我想过,若易地而处,我是侯爷的话,也没法讲全部事情倾吐,”季凝说着,眼底划过几分痛意,“毕竟,玉篆与我,情逾姐妹……”
简铭瞧得心疼,攥着季凝的手微微用力。
季凝展颜向他一笑:“我们现在,没有互相隐瞒的了,对吗?”
“是!”简铭的心情,也随之高兴起来。
“那便是极好的。”季凝心头温热。
这世间,能有一个人,与自己同心,让自己绝对地信任,亦给予自己绝对的信任……这该是何等庆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