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心思听具体都是谁跟谁什么关系,她现在只想赶快把这热腾腾的姜糖水,灌进她家姑娘的嘴里。
“侯爷,我进去了?”玉篆朝简铭举了举手里的托盘。
简铭一时不好再追问,抬手由着她去。
屋内,依旧是季凝一个人。
她蜷着身子,怀里抱着那件披风,手指攥着披风的一角,指骨泛白……
玉篆一见,便知道她怎么了。
慌忙向前:“姑娘是觉得难受了?”
季凝听到玉篆的声音,颇有些艰难地抬头。
玉篆看到了她脸色也煞白的,额角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鬓发,鬓发成一缕缕贴在额侧。
玉篆心疼死了,慌忙就着那只粗瓷碗,倒了大半碗的姜糖水。
泛着热气的粗瓷碗就被她凑到了季凝的唇边:“姑娘先喝一大碗,压一压疼。”
季凝早就闻到姜糖水的味道了。
她每次月事的时候,都要被伺候这个,闻到那股子味道都觉得反胃。
可这会儿也由不得她躲闪,玉篆语气虽然是打着商量的,手上的动作半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竟是掰着季凝的嘴、捏着季凝的鼻子,灌进去了半碗。
季凝被那又涩又辣的味道冲得五官都皱巴起来了。
加上那姜糖水还热腾腾的,这么一下肚,跟灌了一肚子热天水似的,她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玉篆见惯了她这样了,都猜到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于是干脆利落地单手按下她试图推阻粗瓷碗的动作,另一只手继续把碗沿凑到她的唇边:“还有半碗,姑娘再加把劲儿,肚子就不痛了。”
季凝:“……”
简铭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季凝泪眼婆娑的样子。
他立时一惊,第一件事就是瞪向玉篆。
玉篆倒姜糖水的动作一僵,顿觉身后像是被什么猛兽注视的样子。
天知道,她这辈子就没见过真的猛兽。
除了那位侯爷,还能有谁这么盯人瞅呢?
玉篆也挺有自知之明的,马上就福至心灵地明白这位侯爷的气从何处来了:他以为,是她伺候不周,把她家姑娘气哭了。
天地良心啊!
她对她家姑娘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就是哭,也是她家姑娘不肯好好喝汤吃药,气哭她好吗?
那姜糖水难喝是真难喝,玉篆灌的阵势也是真邪乎,不过刚刚那么一大碗下了肚,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和反胃,季凝的小.腹便觉得不至于疼得那么不可理喻了。
或许,那月事也怕烫?
季凝浑乱地想着。
她肚痛稍缓,简铭推门进屋的声音她就听到了。
季凝循声望去,看到简铭的眼中迸出两道怒意,投向玉篆,紧接着就关切地看向了自己。
他不会以为是玉篆伺候不周吧?
季凝心想。
还有这朦胧的泪光是怎么回事?
季凝抹了把眼睛,把那被玉篆和她的姜糖水逼出来的丢人的泪水抹干净。
她知道自己这点儿出息,每次月事被玉篆灌的时候,都是这么怂样子。
这副样子,被玉篆看到也就罢了,反正这么多年也都看习惯了,可要被简铭看了去……
季凝猛然想起,自己刚才竟然特别“不大家闺秀”的没用帕子抹泪,而是用袖子直接抹的——
这袖子,可是今儿新上身儿的裙子的袖子啊!
这裙子,可是简铭为她做的裙子啊!
简铭怎么想?
季凝又觉得肚痛了。
不止因为被简铭看到自己丢人的样子,还有……简铭身后怎么多了一个女子?
季凝的眼神,迅速都简铭的身上挪到了那个女子的身上。
年轻的女子,布衣荆钗,衣衫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脸上、身上隐隐有些尘土之色,却难掩其容貌气度。
她还,背着一个……这是药箱?
季凝被肚痛折磨得不大灵光的脑子,这会子突然灵光乍现——
这个女子,不会是那个林娘子吧?
季凝只听说过,却从没见过的,每个月过府为歆儿瞧病的林娘子?
然后她便听到简铭向那个女子说道:“林娘子,请!”
简铭一边说着,一边身体稍向后让,还朝林娘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谦谦君子,令人如沐春风。
若是平素见到这样一个样貌既好又谦和的男子,季凝一定是内心里觉得赞赏的。
然而现在——
他,简铭,居然对这个林娘子说“请”!
他竟然还对她如此客气,好像他要求着她似的!